被迷恋的平凡社畜(快穿)(430)
或是对方是个俊朗活泼的年轻孩子,弯眸笑起来时,长长的眼睫会像是振翅盘旋的蜻蜓,曼妙轻盈。
又或许对方相貌平平,但他一定会大大方方地看着自己,热烈而认真地朝自己表达爱意,与从前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般无二。
江让想了很多,想到最后,竟忍不住失笑出声。
男人无奈摇头叹气,这都过大半辈子了,他何曾心甘情愿被人这般牵动过情绪?
说起来,周予白年纪尚轻,只怕比起飞白大不了几岁,也不知届时自己将人带回去,江飞白那小子会不会又得闹翻天。
江飞白自幼丧母,在江让膝下长大,只是男人也没有多少时间陪在对方身边,是以,如今有空闲了,他便总想着弥补对方。
这些年来,因着江飞白不喜那些伎子美妾,除了鹿尤,江让就没将人往府里头带过。
甚至他偶尔喝些花酒,还得避着对方。
实在说,江飞白是拦不住江让偶尔应酬的,只是,瞒得好还好,但凡被逮住几分苗头,那孩子便会大哭大闹、一副恨不能原地打滚的无赖样。
不过……江让想,这一次,他将周予白接回府后,那孩子若是再无理取闹,冒犯了予白,他便不会再手软,家法伺候。
…
许是因着针灸与药物的作用,江让洗漱后便沉沉睡下了。
再醒来时,灰扑扑的晨光已然透过木窗的缝隙,钻入屋舍中了,它们伶仃又绵细,像是山羊身上的毛发,丝丝缕缕地跃动,叫人心中生暖。
一支红蜡烛台于床边柜静谧绽开澄澄的光彩。
火苗被隐约透入屋舍的寒风吹拂得细细战栗,连带着整个小屋都恍若天摇地动了起来。
面色略显苍白的男人微微蹙眉扶额,颇有几分不适地偏过头,不再多看那惶惶滟滟的烛火。
只是,江让方才偏过头,却忽地怔在原地。
他几乎不可置信地猛地抬起头颅。
眼前是一座狭窄的小屋,屋内布置地温馨而整洁,干净的桌椅边角被人修磨得圆润,桌上的茶具都摆在男人惯常摸索的位置,木质的墙壁间挂了几幅字画,书香气十足。
江让手腕颤抖,下意识揉了揉眼角,在确定自己能看得清面前的世界时,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哆嗦的手骨掀开绵软干净的被褥,连鞋都来不及穿上,便赤脚行至窗台边,推开了那扇触感熟悉的木窗。
冷寒的风夹杂着细雪扑朔朝着他的面颊扑来,乌黑未束的发丝自耳后脱落,轻飘飘地顺着风雨漫上雪白的肩颈。
不出片刻,江让苍白俊雅的面颊上已然泛起几分被冻出的晶莹薄红来。
修长的指节轻轻摊开,男人眼睫微垂,细雪如露珠般凝于他乌长的眼睫上,江让静静盯着掌心的雪水,冷而白的面颊上隐隐显出几分温柔的弧度。
“吱呀——”
屋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平静。
江让下意识偏头,面上清雅的笑意却在看到对方面容的一瞬间僵住。
来人端了一盆温水,手肘处搭了一条绵软的布巾,青年身形高挑,眉眼俊朗,因日日要外出务工,皮肤难免被晒得黑了几分。
可即便是如此,青年却依旧卓尔不群,眉目间的意气叫他超脱众人,轩轩如朝霞举、肃肃如松下风。
这般的人物,无论是谁都好,偏偏生了一张江飞白的脸。
一瞬间,头颅中的眩晕叫江让险些站不住,耳畔绵长的耳鸣声恍若某种深夜怪物现身后引发的嗡鸣。
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地褪色,恍若被水液浸泡后逐渐失色的彩绘一般,最终,只余下江飞白那张含笑的、眉飞色舞的面颊熠熠生辉。
江让的面色变得恍惚而苍白,嘴唇更是仿若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细雪般惨冷。
江飞白却并未注意到男人怪异的神色,他从来大大咧咧,此时,全部的关注点都在江让的身上。
年轻的孩子还不知他的这场幻梦已然走到了尽头,他只是转身去寻了锦履,急促无奈地行至男人身畔,半蹲下身,想要为心上人穿上鞋屐。
从前,江让总会配合地抬脚与他笑语。
眼下,江飞白却觉出几分异样,对方不知为何,竟通身僵硬如木柱般,抗拒冷淡到了极点。
但青年仍未多想,只当是男人方才起身,情绪上波动较大。
于是,年轻的孩子便十足自然地起了身,他像是只小犬似地凑过来,宽大的手掌不老实地攀上江让削瘦的腰身,一张恍若沾着露水与鲜花的朝气面颊撒娇似地埋进男人的颈窝,嗓音亲昵而绵软道:“阿让,怎么了?刚醒来心情不好?不如我与你手谈一局——”
他这般说着,又偷香窃玉似地想要去啄吻男人的唇。
可便在那一瞬间,从来任他胡闹的江让,却毫无征兆地偏过了头。
江飞白微微一愣,忽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微微起身,退开一步。
青年狭长意气的瑞凤眼控制不住地去追寻男人那张苍白的、含着薄汗、冷淡的脸。
直到他看到了那双幽深的、全然映照出他卑劣模样的黑眸,江飞白脑海一空,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了起来。
与此同时,伴随着咚咚的心跳音的,是系统的提示。
“本世界主角江让即将获救,员工周予白的真实姓名、以及员工周予白透露出的涉及到非本世界的内容将全部从主角记忆中清除。”
“3、2、1,清除完毕,请宿主恪守规则,勿要再犯。”
江飞白从未生出过这般刻骨铭心的痛意。
他眼睁睁看着江让微微颤动着嘴唇,无声唤了他的真名。
可不过片刻,男人眸中便泛起一片茫然之色。
——他将周予白、将他们二人之间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让不会记得有一个叫周予白的人曾告诉他,他要带他去一个没有战争、没有痛苦、没有疾病、人人平等的国度。
江让也不会记得自己答应过周予白,他愿意随他走。
失去了那段记忆的江让不会爱他,也没有理由爱他,自此以后,他们中间,只会余下天堑般的父子之情、孽缘般的乱伦之爱。
江飞白红着眼眶,慢慢地、近乎断骨般地屈膝。
“咚——”
青年的膝盖重重地砸在地板上,近乎刺耳的声音,可他的眉头却皱都不曾皱一下。
江飞白动了动唇,惨白着脸,用力朝着男人磕了三个响头。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可他的跪拜、叩首、卑微,却像是一句又一句无法言说的表白。
江让却只是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他。男人看上去冷静十足,可谁也不知,他袖口处的指节已然被掐的泛青了。
江让的脸色阴沉而难堪,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似乎回忆了很多,可越是回忆,却越是耻辱。
曾经的甜蜜于知道真相的男人来说,不过是伪装成糖末的砒霜。
“江飞白,”说话间,江让低低咳嗽了一句,他面色泛青,整个人摇摇欲坠,嗓音更是嘶哑不已:“我自问这么多年来,待你如亲儿,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你怎么能这般混账,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你将我、将你自己的颜面究竟置于何地?”
江飞白闻言,脸色惨白得恍若纸扎,他磕头磕得更狠了,抬首间甚至隐约可以窥见额心的那道淤青恐怖的血痕。
若是从前的江让,瞧见关爱照料了数年的孩子这般模样,定然什么气都消了。
可眼下,男人却死死掐着掌心,疲惫垂首道:“罢了,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将你养成这般枉顾伦理的模样,待回了京都,我自会去你母亲坟前请罪。”
凄厉的殷红自额头缓缓淌下,它们慢慢渗入青年的眼角、眼窝,将眼前的视线染得一片猩红。
江飞白惨白着脸,愣愣抬头。
在一片血红黏腻的火海中,江飞白看见了男人面上最后遗留的厌憎与嫌恶。
它们像是数个锋锐的铁锥般,毫不留情地刺入他逐渐枯萎的心脏之中。
江飞白看得懂江让的情绪。
——他在为他们父子之间的乱伦而感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