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迷恋的平凡社畜(快穿)(403)
“昨夜只是一个意外,你我都不必放在心上。”
崔仲景却不敢抬头看他,指骨却愈收愈紧。
直到脚步声渐离,男人才大汗淋漓地抬头,他任由咸湿的汗水淋入眼眶、激起泪液,于一片模糊的光影中,看着那人与自己,渐行渐远。
是了,他心悦江让。
他怎么能不心悦江让呢?
枯燥的年少时光中,那人是带来春光的白鸟;战火缭乱之时,那人是所有人心中的一枚定心丸;朝堂战争中,那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前行者……
多年的光阴穿梭,他们已经走到逐渐看不见彼此的地步了。
江让的心太大了,没有人看不出他的野心。
那人的欲图不仅仅是谋夺太华,甚至涉及整个建木诸国。
崔仲景始终忘不了,年少的江让曾同他说过,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诸国分裂已久、纷乱渐起,若无人能自波诡云谲的大势中得出平衡之道,那么,他来。
崔仲景是被举家托起、培养的直臣,只要侍奉的帝王不曾犯下大错,他永远不会冒着风险,让自己、乃至自己的家族,背上霍乱朝纲的罪名。
是以,他比谁都清楚,他们如此背道相驰,终有一日会兵戎相见。
…
空气中的沉寂被一道听不出深浅的笑意打断。
商泓礼指节握住朱笔,笔尖的墨色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晕染成一潭极弄的深渊。
他怎么会不知道眼前两人年少的情谊?
可纵然再妒忌、猜疑,他也不得不放这二人同去。
其一是朝堂之中再无谋略胜其二人之人了;其二便是,这崔仲景是个刚正不阿的直臣、又是三公之一,正好可与江让互相制衡,不至于令二人任何之一一家独大。
如此,商泓礼即便心中再如何妒忌、忌惮、猜疑,明面上却故作不知,他笑笑,如同一位再合格不过的君王,利用他的制衡之道,笑道:“朕本就嘱意你二人一同前去,如此还能互相照顾。”
“此行凶险,”商皇用力按下手中朱笔,平冷而缓慢地碾压,意味深长道:“朕会拨给你们一些武力高强的影卫,还有几支军队,你二人自行安排,务必要将那极西之地的匪贼——”
“一网打尽。”
话音方落,江让和一畔的崔仲景均微微拱手,恭敬应是。
第250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24
黄土漫天,炙阳高悬,河床中焦黄的泥土与砂砾混在一起,顺着宽大的土缝往下渗落。
不远处,马车的车轮倾轧而过,带起一阵炙热的尘土。
说来,这辆不大不小的马车自外看是平平无奇的不起眼,可当那热风掀起布帘的瞬间,却是显出一片雅致不凡的内景来。
只见那马车内部铺着柔软的绒毯,内壁乃是乌木所制、雕刻着精美花纹,大气风雅,哪怕是不起眼的牟钉,皆是以金银装饰包裹,颇为不俗。
马车内部并不宽敞,其间面对面坐着一蓝一青两个男人,两人皆是相貌俊秀、身形高挑,因着行车的路途并不坦顺,两人膝头时不时便会因着惯性而依偎相触。
薄衫下温热的触感逐渐蔓延,崔仲景喉头微动,他从来对外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又因曾与江让有过风月,是以,眼下两人仅仅是若有似无的相触,便令他克制不住地膝骨发软。
只是,他膝盖软便软,腰脊却挺得愈发直了,仿若一株强撑着、难以被摧折的白杨。
相比较崔仲景,江让便显得随性得多。
他今日披了一身简单的青衣,腰封紧束,发间仅简朴地束了一道普通的白玉冠,因为马车内燥热,男人修长的右手随意摇动蒲扇的扇柄,眉目轻懒、似是陷入沉思间,膝骨浑然不觉地抵着对面那人。
远离庙堂的江让卸去了一身官场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倒显得愈发轻懒、恍若一株倾斜而下的琼枝玉树。
江让手骨摩挲着扇柄,好半晌,方才从思绪中抽身而出。
男人敛眉,对着那神思不属的崔大人平声道:“一路走来,根据情报来说,陛下谴下的玄武军已按照你我商议之法,提前扮做民众融入此地。”
“此番我二人既是奉了私令来此,便不能惊动此地之人,既是如此…”江让说着,翩翩身形稍稍前倾几分,像是一只伏在岸边的、欲要以爪牙去够那水中鱼的狡黠狐狸一般。
他盯着崔仲景那张因不知所措而显得木然的面颊轻笑道:“崔大人,若我没记错,你比我大上一岁,我们便扮做兄弟入这西陵郡罢。”
许是觉得新奇,江让狭长漂亮的桃花眼微微转动,显出几分细微的笑意。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昔日青涩好动的少年了,现下的他风度翩翩、霞姿月韵,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成熟的修养仪态。
岁月不曾带走他的俊秀的容色,反倒将他雕琢如混金璞玉般美好。
而眼下,他就这样轻笑着,唇舌轻碰,散漫而笑意地对身前近乎失神之人道:“兄长,一路上,得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崔仲景哪里还能回得过神?
光是那人的一句‘兄长’,便令他神魂涤荡、心慌意乱了。
两人尚且不曾多言,不远处陡然传来了影卫示警的哨声。
那哨音尖锐而刺耳,江让和崔仲景霎时面色稍变,门帘外驾车的侍卫稍稍靠近几分,沙哑着嗓音道:“两位大人,影卫鸣哨,有敌袭,请大人坐稳!”
说着,他抽起鞭子,用力策马,带动着马车愈发迅速地前行。
不过多时,刀剑的声音便猛然响了起来。
江让眉头稍蹙,修长的指节方才轻轻挑开马车一角的帘布,一支寒气凛冽的利箭便擦着他的面颊,刺穿帘布,带着那布帛死死钉在身后的马车壁上。
呼吸微顿几秒,江让脸色有几分难看,却并无畏惧之色。
他已经很久不曾遇到这般粗鲁无礼的劫杀之事了。
江让就着方才掀开窗帘的姿态,打眼看了出去。
黄土漫天,隐有几块覆着尸体的土地色泽极深,空气中甚至泛起一股砂砾般的血雾,血腥与煞气四溢。
数个影卫正与穿着焦黄短褂、腿间绑着刀刃、手中执大刀的精壮大汉缠斗。
其中一人最是显眼,那人肤色黝黑,穿了一身开领至小腹的劲装,将周身肌肉崩得夸张而紧促,宽厚有力、泛起青筋的手腕绑着软甲,胸口悬挂着一串骨白串链,半长的卷发未束,就这样乱糟糟地搭在肩胛侧。
男人面容硬朗无比,他有力的双腿夹着马腹,手挽长弓,许是注意到马车中有人在窥看自己,他灰扑扑的嘴唇咧出一个近乎邪气的笑,唇畔立时便露出两颗尖锐到媲美虎狼獠牙的虎牙。
只是,当他真切打眼看过去时,那双眼窝深刻、狭长如刀的眼眸却微微眯了一瞬。
男人的狼瞳中映出了一个面容微白、不不不,是整个人通体如白玉一般的漂亮男人。
或许用漂亮形容也不恰当,可他就是觉得那人漂亮死了。
那人乌发浓稠的像寨子里从前抢回来的珍惜黑玉似的,脖颈修长,黑眸如星,还有…便是这么远的地方,他都能清晰看见那人朱唇间的一点红。
像是山间每到深夏便会结出的莓果,酸甜可口、有滋有味。
许是贼匪茹毛饮血惯了,男人想着想着,下意识舔了舔锋锐的虎牙牙尖,直到将舌尖磨出几分血腥气来,他才缓下几分心口的燥热。
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却炯炯有神的、如同盯上猎物的豺狼一般死死看着面色冷淡的江让。
大约是注意到了他侵略性的目光,男人眼睁睁看着那霞姿月韵的美人平静收回眸,玉白的指节拔下利箭,就这样当着他的面丢弃在窗外,合上了帘布。
他突然忍不住咧唇笑了,整个人如同一只热血沸腾的斗兽一般。
许是见到他笑得怪异,一畔有被影卫打退的弟兄忍不住道:“大当家的笑啥呢,这些家伙身手不俗,我们只怕打不过,不行就撤罢,今儿从西陵郡掠来的够多了!”
魏烈,也就那卷发男人,将那弓箭被于身后,利索下马,接过长枪,畅怀大笑道:“我笑啥?笑今儿真劫对了!大伙儿且等着,待爷将这些酒囊饭袋都弄死,给你们抗回个压寨夫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