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迷恋的平凡社畜(快穿)(216)
旧年代没什么饲养技术,尤其是这般贫穷的地区,人都不够吃的,哪里会把食物喂给鸡。这般条件之下,家家户户养的母鸡能活下来一只都算得上的老天保佑了。
是以,鸡蛋在平溪乡这般贫穷简弊的山脚旮旯里头,甚至都比得上年底宰的猪肉。
这般金贵的鸡蛋,自然也不是无缘无故赏下来的。
自阿妈怀了孕,便数次出乡去了镇上拜神求谶,想知道肚子里那胎究竟是男是女。
那道士倒也不说破,只隐约表明了孩子定会如妇人心中所愿。
说完后,道士多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沉默乖顺、身上尽是尚未痊愈疤痕的男孩,捋了捋胡须故作高深的说,江争是给他们江家带来孩子的福星,女人孕期时要好吃好喝顾着,不能太亏待。
也正因此,江争才能尝到鸡蛋的滋味。
八九岁的孩子永远都记得第一次吃鸡蛋时的滋味,香喷喷的、软绵绵的,蛋黄入口即化,与那些粗糙的、偶尔还会含着砂砾的米饭芋头完全不能比。
小江争捧着小口小口、珍惜无比的吃,阿妈就在一旁吞了吞口水,勉强装作不在意、不心疼的模样,规训道:“阿争,你要记得,你能吃得上鸡蛋,都是因为让宝,日后你可要一心一意待让宝好,爱他、护着他,听到没有?!”
江争打小懂事,他本是平溪乡旁的一个小村子里一户贫苦人家的第六个孩子,因为近两年收成不好,家里穷得滴水,实在养不起了,才十几块钱送给江家当等郎弟。
送来的时候,小江争才四五岁,不过方才记事的年纪,如今几年一过,已然对原生家庭的记忆彻底模糊了。
在江争被灌输观念的这几年中,江家就是他的根,阿妈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就是他未来的天、他要伺候一辈子的人。
是以,当阿妈这般说的时候,小江争便只知道拼命点头。
小孩子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的鸡蛋,他吞了吞口水,直直递给阿妈,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阿妈的肚子认真道:“弟弟吃。”
阿妈抿唇笑了,此时的她又变成了一位慈母,粗糙干裂的手指抚了抚江争刺挠的脑袋,声线沙哑道:“阿争先吃,日后你弟弟出生了,你再亲自喂给他。”
江争抿了抿唇,如今他许久不曾遭受皮肉之苦和饥饿折磨,本就是发育的年纪,不过短短几月,竟猛得窜了些个头,加上本就比同龄人骨架更宽些,如今一看,竟比起那些十几岁的男孩子都差不到哪里去。
但他哪怕看上去再如何壮实、生了张如何出彩的脸,也不过是江家替那未出生的孩子养的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小江争半蹲在地上,他看着阿妈逐渐如气球般鼓起的肚皮,缓缓侧耳贴过,认真聆听女人肚皮中另外一道逐渐清晰的微弱心跳。
这几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多么奇妙的感觉,江争没上过学堂,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表达。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早熟的很,也见过乡里不少等郎弟与丈夫相处的模样。
大多数时候,那些大街上成了亲的等郎弟们都沉默老实的跟在丈夫身后,别人问起来,便腼腆一笑。
那笑容中显露的大约是幸福和美满。
阿妈同他说过,等郎弟结婚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和丈夫恩爱到老。
江争愣愣的听着耳畔与母体不协调的微弱‘咚咚’声,他无端开始想,他和弟弟以后也会恩爱幸福吗?那弟弟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像花儿一样娇嫩美丽、需要保护,还是像村口那群调皮的家伙一样皮糙肉厚、四处捣乱?
总归,无论如何,他都会像阿妈说的那样,用尽他的全部去爱他,直到他死。
乡里的日子似乎过得极快,天上的云彩来来走走、游移不定,日升月又落。
很快便过了数个月。
阿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日日记着日子,小江争也记着,他看不懂日历,就每天夜里拿小刀在木棍刻日子。
一根木棍被刻得尽是条纹,边角的纹路也被摩挲得光滑。
越是靠近江让降生的日子,江争便越是焦躁、紧张,他甚至做了好几个有关弟弟的梦。
梦里,看不清面颊的婴孩咯咯笑着,可爱的小手对着他挥舞,奶声奶气地喊他哥哥。
可每每醒来时,阿妈还是吃力地挺着大肚子,一切都没有变化。
江争每做一次梦就要去急匆匆找阿妈,将近临盆,小江让经常性地会开始在母体里活动。
它还并未来到人世间,却像是早已认识江争了一般。
面对旁人的抚摸它毫无动静,但只要是江争的脸、或是手一贴上来,它便会明显地动作。
有时候是一脚踢了过来,有时候又像是一巴掌扇过来,丝毫不像是会心疼人的样子。
小江争也不恼,反倒心满意足地抿唇笑了。
这时候,阿妈便会笑他一脸痴相。
阳和启蛰、品物皆春。
在一个毫无预兆的日子,阿妈的肚子陡然痛了起来,白色微浑的羊水淅淅沥沥落了一地。
妇人也是头一次生产,她疼得满头冷汗,抖着嗓音喊江争叫上阿爹送她去镇上最近的卫生所。
江争当时吓得整张脸都白了,跑得嗓子发疼,说话的声音也结巴的不像话。
好在阿爹靠谱,明白江争的意思后当即喊上朋友,带上板车,将阿妈迅速送去了镇上的卫生所。
江争跟着一起去了。
那天几乎是他有记忆以来最为紧张的一日。
阿妈在昏暗的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叫喊,小江争就在跪在门口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停。
终于,在黎明即将破晓的一瞬,屋内终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婴儿哭喊声。
江争心中一松,也无声地张唇,眼泪直往下淌。
他的小丈夫,出生了。
蒙着口罩的医生抱着花布襁褓裹着的孩子走出门,疲惫道:“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子,孩子的亲属呢?”
小江争匆忙抹了抹额头淌下的血迹,紧张对医生道:“我、我是他的亲属。”
医生约莫是有些不信任,想要将孩子交给一旁的阿爹,江争却鼓起勇气,认真道:“医生,我是他未来的老婆。”
不过十岁的孩子,半个成年人高,说话的语气却成熟认真得不像话。
只这一句话,医生就明白了。
显然附近地区的等郎弟并不少,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医生当即便将方才出生的孩子小心递给小江争。
江争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当他真正看到在他怀中闭着眼、面颊白生可爱的孩子时,他近乎奇异、温驯、安宁地沉静了下来。
江争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此刻的感受,他只有一个念头。
眼前这软绵绵、如云似雾的小家伙,就是要与他过一辈子的人。
从此以后,他的人生有了最明确的目标。
……
春来播种,也是农家最忙的时候。
自生产后,阿妈并没有休息几天坐月子就跟着下地干活去了。
在这样闭塞的山区、贫苦的地区,根本就没有坐月子的概念。
家里人都忙去了,照顾小江让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江争的头上。
但他也是个孩子,哪里有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好在心细,时时刻刻都将小江让眼珠子似地挂在眼前,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江争一开始是听不懂小江让的哭声的,十岁孩子,再成熟也不明白小孩子为什么要哭,有什么诉求。
刚开始伺候小江让的每一天,对于江争来说都是焦头烂额的。
小孩子哭的原因千奇百怪。有时候是要进食、有时候是犯困、有时候是要拉臭臭、有时候是被闷得发热……
但好在次数一多,江争也就能摸清楚情况了。
譬如哭声急促又有节奏,呜呜地喊“nai~neh~”就是饿了;打哈欠,哭声不大,就是困了;哭声连贯、眉头紧缩、身体不断扭动,就是要拉臭臭了……
而当江争解决了宝宝的一切诉求后,小江让便会安静下来,红扑扑、粉嫩的一张小脸像蜜桃似的,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咯咯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