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迷恋的平凡社畜(快穿)(207)
至于这代价是什么。
或许是珍贵的器官、挚爱之人、甚至是自己的一条命。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被无数人族所追捧。
看到这里的江让几乎一瞬间便想起了沂高寨的遭遇。
这样多年以来,沂高寨的族人在一次又一次的许愿与献祭之下,只怕早已成为了空壳傀儡。
江让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脊骨处泛起的悚然。
青年此时才真正明白,妖是没有人性的。
天地一瞬间变得昏暗,江让只觉眼前一黑,待他再次见到光亮的时候,青年发觉自己来到了一片幽冷丛生的巨大湖泊之中。
天道轮回,恶事做尽的蛇妖在他最脆弱的蜕皮期时遭到了算计。
蜕皮险些失败的男人自此失去了一切的记忆、法力,沦为了昔日最为普通的、在他眼中与养料无异的‘凡人’。
江让几乎想要嘲笑出声,但他只是魂体,便是嘲笑也无人能听得见。
或许是天道的诅咒,祝妙机成为了白纸一般的、如方才出生的孩童一般的凡人。他没有任何记忆与能力,什么也不懂,可偏偏,这样的他走到哪里,哪里便会迎来灾难。
甚至,他拥有不死之身、不老容貌。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让本是认为,恶人本该有恶报。可很快,青年却又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祝妙机被人踩进淤泥中肆意羞辱,看着对方一次次信任别人、又一次次被遗弃。
他看着男人因为不死之身被发现而被作为神丹妙药割肉吞吃,也看到对方因灾祸之体被所有人驱逐、厌恶、避之不及。
他看着他迷茫的眼神一日日变得沉默、自卑、死寂。
江让几乎看到整个世界倾注在男人身上的恶意。
这一幕幕的画面都是灰暗、冰冷,毫无色彩的。
祝妙机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寻死,最后一次,男人的灾祸之体害死了对他施以援手的夫妇。
江让从来都不知道,求死之意居然是可以实质化的。
祝妙机甚至选择进入小秘境,隔绝天地之力,以求得一死。
江让不知道这是否是天道的惩罚,但他实实在在的看到了那本毫无人气的蛇妖慢慢变得越来越像人。
他不再被高高在上的兽性占据灵魂,而是逐渐拥有了脆弱的人性。
时间便是在此处变得缓慢。
江让静静坐在河畔,他看着白发弥散的男人平静地垂头,美丽的宝石利刃毫无留恋地割开了他的手腕。
血液汹涌流淌,祝妙机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苦一般,他只是默然地看着、感受着,直至那具削瘦、病弱的躯体一寸寸如粉碎的雕像,白玉倾颓、坠落在美丽无比的镜湖中。
草药与鲜花团团包裹着他,红色的血液一寸寸蔓延,像是悲剧的落幕。
不远处的草丛微微翕动,其间钻出来一位俊俏的、生机明朗的青年。
江让抬眸看过去,突然喉头微动。
那青年同他长得一模一样。
视线相接,仿佛隔着无尽的时空,他们注定在此对视一瞬间。
灰暗的世界忽地由此开始变得富有生机,江让微微颤眸,他看着周围的一切开始飞速的染上色彩。
像是终于度过灰暗的冬日,迎来了温柔春天。
与此同时,江让也亲眼看到了昔年的自己是如何对男人一见钟情。
第134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49
天光大亮,床榻上的青年迷蒙地睁开眼。
颈窝侧属于另一个人的银白发丝缠绵地与青年披散的乌发纠缠在一起,像是交织的白日与沉夜,密不可分。
江让微微侧眸,近乎愣仲地看着眼前那张再无掩饰、透白的清美面颊。
迷迭的鹏游蝶梦还恍然晕现在眼前,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
像是看尽了有情人相知相爱的小半生,如今一朝梦醒,竟也难免生出几分怅惘。
江让从未想过,他与祝妙机之间会有这样一段近乎神仙眷侣的过往。
初见时的一见倾心、再见时的面红告白、日日夜夜的红袖添香、甜蜜柔软的山盟海誓……
甚至,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剑客不惜褪去了那一身仙骨、沦为凡人,也要同爱人不离不弃、相伴相爱。
一幕幕温柔、炽烈、真挚的爱情幻影像是一轮永不陨落的明月,它绝无仅有的光辉永生高悬在刻骨的回忆中,永不磨灭。
人总是容易受到情感的影响,江让也不例外。
在那样长而冗杂的时间洪流中,哪怕是被迫,他也时时与男人捆绑在一起。
他见过他的冷僻阴郁、清楚他的暴戾无常、明白他的野心勃勃、势不可挡。
偏偏,当青年厌恶他的时刻达到峰值的一瞬,他变作了一只湿漉漉的、被雨淋湿的小狗。
他可怜、无助、不醒、荒芜,是被风割断的藤蔓、被雪砸伤的小苗。
江让可以无视他、可以幸灾乐祸他的自作自受,嘲笑天道好轮回。可偏生唯一吊着他一条命的,是昔日里青年热烈又灼烫的爱。
至此,江让再也无法置身于事外。
青年看着眼前醒来的祝妙机,男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江让梦见了过去,也不知道青年其实已然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他只能可怜无声地扮演着另一个人,在青年的面前温柔讨欢。
祝妙机知道、或许不知道,他与楼胥回性格实在是全然相反的两人。
楼胥回生性偏执,独占欲极强,他见不得任何事物占据青年的目光。
可祝妙机是不同的,他从不会过多拘束江让,甚至于,他会想尽法子地去替青年解闷。
无论是江让从前喜欢的木雕台、水凝花……他甚至丝毫不曾犹豫地送出了那柄存在于梦境之中锐不可当、与青年相伴不离的黑色玄剑。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江让的眼睛都亮了。
再次摸上那柄玄剑,青年甚至控制不住内心的澎湃与激动,活像是见到亲人了似的,一遍又一遍爱惜地抚着玄剑刻满密纹的剑身。
他是剑修,哪怕忘记了一切,他也是名剑修。
祝妙机自然看得出他很喜欢,于是当日晚上,便送来了数本搜集来的珍藏剑谱。
江让喜欢得不得了。
祝妙机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
而这些,正是他从曾经的江让身上学来的。
时光似乎变得柔缓了下来。
直到某一日,青年在竹楼前的庭院中舞剑,手肘间赤红的连心环微微震颤,一道模糊又熟悉的声线在他耳畔提醒他。
“阿宝,时机差不多了,今夜便是血祭最后一日,若是血祭完成,叫他彻底夺了楼胥回的躯体,大妖烛九阴便要彻底出世了。”
江让手心微微收紧,他努力维持面上不变的神色,眼尾撞见端着切好的果食、朝着他露出温柔笑意的白发男人,眼神偏过,不再多看。
耳畔的声线继续道:“阿宝,今夜子时,只待你将刺骨钉扎入那妖物的头颅,我便能配合你杀灭那烛九阴。”
手心力道微微失控,身着玄衣、神清骨秀的青年右手收拢了掌心的长剑,视线落在左手的虎口。
白皙的手掌中,正殷殷划出丝线般的血水。
不远处,白发的美人动了动左手的手掌,轻轻垂下的面庞遮蔽眉眼中一切的晦涩,只余下一张艳红的、弧度饱满的嘴唇微微勾起。
江让整整一下午都埋头蹲在木雕台边捣鼓。
玄纹的衣衫边布满了细碎的木灰,甚至连那张俊俏的面颊都沾了几道灰黑,可青年却并不在意。
他黑眸认真,只顾着专注地打磨着手中光滑的木簪。
……
祝妙机是在晚间收到这根木簪的。
两人方才用完餐,青年才磨磨蹭蹭将木簪递给了男人。
迫于记忆的缺失,江让并不会嘴甜地说什么好听的话,他只是抿唇,颇为不自在道:“送给你的。”
江让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送簪子给对方。
或许是梦境的记忆中,祝妙机发髻上始终佩戴着的那根他随意赠送的流苏发簪。
又或许,这是青年无声的道别与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