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迷恋的平凡社畜(快穿)(411)
他们踩在他的身上、脸上,嘲笑他运道不错,却是个早死的命。
至今,陈彦书仍记得那乞丐咧开黄牙,笑嘻嘻踢了踢他的脸,笑道:“你这死人脸癞皮狗还真是运气不错,想随着那位江大人跑了?也得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啊,你这张脸啊,就是去自荐枕席,那江大人看到只怕都会被吓得in不起来吧?”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陈彦生眸色微微暗沉几分,唇畔勉强弯起一道自己彻夜训练出的温柔笑意,虽仍有几分难看,却比从前那状若鬼煞的模样好了太多。
他僵硬笑着,沙哑道:“大人,您来此有何目的,大可与我直说无妨,彦生既与您相认,自此便愿做您座下鹰犬。”
“您若是想要这渡生寨,也不无不可。”
江让眸中闪过一抹暗光,他自然不可能全然信任此人,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的性情是会随着环境而变,譬如眼下,谁又会知晓,当初那可怜的乞儿,如今竟会成为这极西之地振臂一呼便有无数人拥戴的草寇?
享惯了权力滋味的狼犬,是不可能甘愿作他人鹰犬的。
所谓的喜欢,更是世上最易摧折的奢侈品。
毕竟,它要倚靠的,是旁人的真心。
而真心,瞬息万变,
江让敛眉,淡漠冷静的音调中,却显出几分管中窥豹的狼子野心。
“陈彦书,”他说:“我此次前来,确是奉当今圣上之命,前来招降渡生寨。”
“只是,此招降,却也是收服。”男人眼眸深深,如此道。
招降是为朝廷,收服,便是归顺于自己。
毕竟,收服了渡生寨,便也与收服极西之地无异。
陈彦书约莫不曾想过此事,更不曾想过江让竟有反心,闻言,面色霎时一变。
只是,他很快便兴奋了起来,连隐隐泛青的指节都哆嗦了起来。
陈彦书怎么能不兴奋呢?他比谁都清楚,若是眼前这人想要起事,那改朝换代,大约便是早晚的事了。
从龙之功啊…在这个时代,近乎是每一个野心家的梦想。
更不必提,他的主上,会是眼前这人。
——他魂牵梦萦、痴恋了数年的心上人。
在某一瞬间,陈彦书对江让除却有澎湃难消的喜爱,还有愈发狂热的敬仰。
除此之外,渡生寨早晚覆灭的结局,也会因此而该。
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人与人的关系、联盟便也会变得坚不可摧。
于是,陈彦生死死捏紧了溢血的掌心,紧紧盯着眼前辉光万丈的男人,一字一句沙哑道:“愿闻其详。”
江让只是淡淡一笑,他眯了眯眼,近乎平静道:“你既知我当年事迹,便也明白,我起事,是为天下百姓……”
他轻叹道:“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建木诸国也是虎视眈眈,当今商皇毫无建树,愈发昏聩享受,这天下,早晚倾覆。覆巢之下无完卵,更不必提商皇如今已然注意到极西之地了,渡生寨抵不过朝堂兵马,早晚会被彻底围剿。”
“彦书,你是个有能力的好孩子,若你愿归顺于我,助我降服渡生寨,日后,我必会为你留下一席之位,也不必受在此地受那魏烈压一头的滋味。”
“当然,”江让唇畔含笑道:“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江让此话还不曾说完,便忽地听到‘噗通’一声的跪地声。
陈彦书面色涨红几分,束起的乌发凌乱搭于肩头,他朝着男人磕了三个头,旋即道:“陈彦书,愿追随江大人左右!”
江让盯着他看了片刻,旋即唇畔微微勾起几分笑意,躬身扶他,温声道:“好孩子,这样激动做什么?莫要伤到自己。”
陈彦书顺着他的力道起来,黑漆漆的眸中显出几分星火般的亮意。
男人见他这般模样,一时间耐不住失笑。
江让嗓音含笑道:“既是如此,我便有一事吩咐于你。”
“大人但说无妨,此地皆是我的人,无人探听。”
江让微微颔首,轻声道:“几日后,便是我与那魏烈的大婚之日,届时,便是起事之时。渡生寨中已然被我安插了数名内应……”
江让前段时间跟随魏烈外出,‘救’下了不少‘贫苦百姓’,他们不是旁人,正是商皇安排给他的兵马。
还有一部分他的私兵更是早早融入了渡生寨,混到了不小的职位,这段时间,崔仲景便是他们在帮着照看监视。
“彦书,你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策反一部分寨子里的人,若能兵不血刃地融入朝堂,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陈彦书当即应下,只是,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半晌蹙眉道:“您有所不知,渡生寨以武力为尊,魏烈性子粗野仗义、又有自立为王的念想,不少兄弟都是誓死追随于他的。”
江让眉宇微动,旋即淡声道:“既是如此,若劝不动,便作罢…至于魏烈,他若是认不清时局,便与官兵一同围剿了便是。”
“届时,这山寨余下的事务便由你一手主持。”
闻言,陈彦书不动声色的眉眼松缓几分,拱手垂目间,板正僵硬的唇畔多了一丝笑意。
这实在怪不得他不讲义气了,毕竟,自从知道魏烈抢上山寨的压寨夫人是江让开始,他们便注定会走到对立面。
不过,他们好歹兄弟一场,若魏烈当真不识时务、或是撑不过围剿,那他也会帮他收尸,每年去坟头上一炷香,也算是全了两人曾经的兄弟情谊了。
…
渡生寨已经很久不曾迎来喜事儿了。
整个寨子不到寅时,已是一片灯火通明。
饲养颇肥的年猪被拉出来早早宰杀了去,女人们穿上围裙,笑着拿出红枣、花生等物品铺摆,男人们则是爬上梯子装扮这个向来肃杀的寨子。
各种婚前祭祀、习俗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虽看上去比不得贵族老爷隆重,却也能够看得出主人家的重视程度了。
红色的喜烛摇曳,人高马大的魏烈小心翼翼地拿着木梳,替坐在铜镜前的男人轻轻梳发。
他动作小心极了,以至于宽阔的肩脊都微微缩起几分,只是,即便是如此,也阻拦不了他喃喃的嘴碎。
“娘子,这个力度如何?”
魏烈也不顾江让搭不搭理他,下一句便跟着冒了出来:“娘子,你的头发真好看。”
“娘子,你好香啊。”
江让今日本就起得早,他如今已是三十有余了,又因早年身体受损,睡眠情况十分差,眼下便有些不耐地蹙眉道:“魏烈,你少说两句。”
魏烈从前肆意惯了,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但与男人相处的这半月来,他算是练成了一副厚脸皮。
无论江让如何待他,哪怕是两人意见分歧,吵了一架,气得他直哆嗦,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自己哄好,随后乐颠颠地又来哄他这心肝。
两人第一次吵架是因为江让在账房中对着那面瘫老陈笑了一下,陈彦生这段时间也不知怎的,一回来便一头往账房扎去。
对方的理由也很充分,怕江让这个外来者生出什么心思。
账房早先便是陈彦生在管,魏烈也不好如今赶对方走,无奈只好对他再三叮嘱,让着些江让,又唤旁人注意着点,免得两人争执之下打起来。
毕竟,江让虽性情温和,若是真叫他受了委屈,伶牙俐齿阴阳怪气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觑……
魏烈这边在操心兄弟和媳妇儿之间紧张的关系,没成想,转头再去看的时候,自家夫人不仅没跟人吵起来,还对人笑得跟春日新花似的。
魏烈当时心里就是一咯噔,他脾气本就不好,这下醋味上头,当场就心火上头,握住江让的手腕便闷头往家里走。
江让在外头会给他几分面子,两人一关上门,那巴掌就跟不要钱似地往他身上招呼。
只是男人的力道算不得大,魏烈本就皮实,打在他身上仅有几分火辣辣的疼,更多的,是香味和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