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皮囊(93)
谢瑜有时确实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别人向他大献殷勤,他觉得无趣。
倒是徐知竞这么突然地赐予一点正向的情绪,他便心痒难耐,满脑子都是对方淡然的神情。
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他想徐知竞想得发疯。
几天后的早晨,谢瑜与徐知竞意外地在并非前者计划好的情况下撞见。
电梯门一开,害谢瑜悸动失眠的罪魁祸首就站在门后。
他揣着一颗躁动不止的心飘飘然地迈入电梯,徐知竞似乎并未留意,低着头没有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
“徐知竞?”
谢瑜决定主动出击。
不会有人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反应。
徐知竞闻声抬起头,目光短暂地在谢瑜身上停留,而后略皱了下眉,仍旧处理起手头的事物。
“去吃早饭吗,要不要一起?”
两人不算认识,顶多几面之缘。
徐知竞为谢瑜的热情一阵狐疑,瞥了眼楼层,算是不让对方过分尴尬地回绝了邀请。
“不了。”
狭小的空间往往会放大情绪。
对于徐知竞来说或许难以察觉,可谢瑜的心跳却一声重过一声。
他当然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会有多掉价,也明白徐知竞的表态已然是委婉的拒绝。
然而不受控制的费洛蒙与虚荣心一再催促,让他即便碰壁也要继续尝试。
谢瑜实在太想要得到徐知竞了。
谁能说自己不为财富与美貌倾倒。
“她们说你喜欢男生,我……”
“谁说的?”
徐知竞的反问骤然打断谢瑜。
谢瑜不好回答,怎么讲都有影响人际的可能。
他还得在这里度过至少四年,不能为了一个未必会到手的目标得罪人。
“听说而已。”
电梯就要抵达,徐知竞不接话,谢瑜也不好再多讲。
他卡在对方走出的电梯的同一瞬做出了最后一次尝试,无论是与否,至少不会让气氛再像先前那样沉闷。
“总归,让我试试嘛。反正你也喜欢……”
“我不喜欢。”
徐知竞答得斩钉截铁,不做任何停留便往大门走去。
话音消散得太快,以至于谢瑜甚至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他半晌才确信对方确实说过这句话,低声骂一句:“走那么快干嘛。恐同啊,死gay!”
——
即便如此,到了平安夜这晚,谢瑜还是出现在了谭璇的派对。
今年来的人不算多。一部分回了国,剩下的有去旅游,也有推说担心流感的。
总之惜命的暂且断了社交,醉生梦死的豁出命也要纵情享乐。
谢瑜两者都不算,不过听说徐知竞大约会来。
在纽约,要谈一场随意的恋爱其实很简单。
只要不限定条件,对伴侣没有任何精神、心理以及物质上的要求。
但谢瑜不愿意将自己的感情浪费在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身上。
他宁可面对徐知竞不断碰壁,也不想将来再想起,自己的接吻对象是一个丢进人海就再找不出来的平凡生物。
谢瑜记错时间,到谭璇家时已经晚了一个钟。
客厅地上摆着个蓝牙灯球,一边放着音乐,一边闪烁出刺眼而炫目的光亮。
空气里满是酒精与香水缠绕的气息,被暖气烘托,蒸得人头晕。
谢瑜跟着蹦了一会儿,环视过整间客厅。
沙发被挪到了靠窗的角落,徐知竞像是醉了,蜷着腿,很安静地睡在那张小小的三座沙发里。
谭璇对享乐不设限,吧台上有廉价的罐装啤酒,也有倾倒了涂满地板的montrachet。
谢瑜和一个混血帅哥调情,中途又觉得无趣。
夜晚就要过半,斑斓摇晃的灯光与不断升高的室温几乎叫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仿佛缺氧,一味地沉浸在无止境的欢愉中。
指针接近零点,圣诞将至。
谢瑜玩腻了,甩开那个绿眼睛的小帅哥,朝沙发走去。
徐知竞还没醒,谭璇坐在地上玩手机。
世界好像被那些空了的玻璃瓶割裂,从越过那一秒忽地变得寂静。
“你是不是也住waterline?”
“嗯。”
“那你把他带回去吧。”
谭璇用手机往身后指了指。
徐知竞总给人一种冷淡的距离感,不知怎么又从不缺席这样的活动。好像格外厌恶独处,非要将时间耗费在嘈杂的人群之中。
谢瑜实际并不喜欢过分冷感的性格,但徐知竞似乎藏着秘密,让他忍不住想要揭开谜底。
“我可不敢。”他调侃道,“上次在电梯里和他搭了两句话,脸冷得能吓死我。什么狗脾气。”
“不是说喜欢他,怎么还嫌这嫌那的?”
谭璇正在编辑朋友圈,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我是喜欢他这张脸。”谢瑜指正。
他说完,略思忖片刻。
大抵觉得仍是不对,又补充道:“徐振璋的曾孙,还长这样,喜欢男的,世界上哪儿还能找出第二个。”
时间跳过整点,屏幕上的日期更替为新的数字。
谭璇满意地看了眼不断跳出的提示,放下手机,将注意落向了徐知竞的侧脸。
她也曾有像谢瑜一样不服输的时刻。
认为不过是段初恋,再难以忘怀无非累加更长的时限。
可徐知竞仿佛刻意将自己困在永恒的结界中,日复一日地找寻回往过去的方法,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与夏理再难重逢的事实。
无名指上的戒指成为一道烙印,无法舍弃地嵌在指根。
谭璇到底还是认输,回到界线之外,漠然看着一个又一个挑战者接连退场,不朽的宝石恒久地闪烁在徐知竞心上。
谢瑜不是第一个,也未必排在末位登场。
谭璇独断地认定,直到夏理再度出现,大抵还会有无数人,为同样的理由前赴后继。
第73章
这年的初雪算好时间,在圣诞来临的同一刻落下。
夜里车少,谢瑜载着徐知竞离开时,路旁已经积起单薄的一层雪花。
徐知竞半途醒了,坐在副驾上发呆,平静的神情间很难分辨出醉意,看起来更像是倦怠。
谢瑜在外套里穿了件水蓝色的衬衣。
午夜灯光昏暗,将他的轮廓勾得模糊不明。
徐知竞垂眼出了会儿神,缓慢地让目光转向身侧。
对方正由青涩转向成熟的气质不免带来瞬时的怔然,顷刻便叫徐知竞回忆起早已退远的,关于索伦托的夏天。
他想起夏理,下意识地抚上了禁锢在无名指的戒指。
午后的索伦托缀满明朗灼人的光亮。
夏理也穿过一件水蓝色的衬衣,悠然浸在水波般摇晃的阳光里,被无数游移的金色尘埃染成柔和静谧的青蓝。
“盯着我做什么?”谢瑜忽地截停了徐知竞有关过往的回溯。
他笑得分外狡黠,细长上挑的眼型让他看起来像是只小狐狸。
“突然觉得我也不差了?”
比起夏理,谢瑜要更多些跳脱与随性。
除却那些意象模糊的瞬间,两人其实一点也不像。
徐知竞明白自己的恍惚并非指向谢瑜。
他于是将视线收了回去,仍旧垂下眼帘。
“抱歉。”
徐知竞道歉的语调温和而低沉,裹上酒精导致的些许的尾音,听起来倒像在情话末尾带上一道撩人的叹息。
“什么嘛。”
谢瑜不满对方用这样的语气拒绝,愈发心痒与不甘,催生出莫名的胜负欲,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徐知竞。
“我说真的,你缺不缺固炮?我可以明天就去做体检。”
“保证守口如瓶。”
正值红灯。谢瑜说着抬起手,用食指在唇间比出了一个叉。
窗外在下雪,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掠过街道,耸立的建筑间皆是白皑皑的冰冷景致。
徐知竞没有认真听谢瑜说了什么,耳边隐约飘浮着长期失眠带来的嗡鸣,悉悉索索掺杂些许话音,含糊得仿佛那才是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