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皮囊(49)
徐知竞眼中的夏理是隔着重重迷雾的幽灵,即便就在眼前,依然捉摸不定。
“另一件礼物,是光芒咏叹。”
徐知竞送夏理一顶以太阳为名的冠冕,要用灿烂、明媚这样与夏理本身全然相反的词汇来庆祝对方的诞生。
再缠绵的吻似乎都捂不热夏理微凉的指尖。
他自始至终紧紧握着徐知竞卡在脖颈上的手,麻木而抽离地让徐知竞的面容失焦。
世界成为一帧帧跳动的模糊幻灯片,卡顿着不断播放,直至夏理迟滞地搞清楚徐知竞究竟说了些什么。
“哦。”他越过了对方的话题,“快点亲亲我呀。”
夏理不在意徐知竞为他冠上不算合适的形容。
纯粹由物质交换的情感本应如此,以各自心底的假象为基准,搭建出一道并不真实的幻影。
“快点放进来……”
夏理的童年与少年时代始终在经历失去,因此习惯了在结局到来前便预想出负面的可能。
他好像不会相信这个夏天并非一场游戏,偏要反复着重,向自己强调徐知竞的爱与温柔都不可信。
“徐知竞。”
夏理牵徐知竞的手,从喉间移向腰腹。
他□□,让徐知竞的膝盖卡进来。
沾着泪的睫毛一簇簇聚起,零碎地颤抖,遮住半开半阖的眼睛,影影绰绰,叫人看不清情绪。
徐知竞体贴地吻他的发丝,带着残余的薄荷味细细密密亲吻至眉间。
夏理起初回避着不敢撞上视线,不久却沉沦,噙着泪放纵地追索。
他像憧憬未来的小朋友那样,纯粹地憧憬徐知竞的下一个吻。
空荡荡的心脏也许对爱欲形成了依赖,在此后迅速充盈,被廉价的快乐填满每一寸角落。
夏理不期待隽永,一味贪婪地汲取着即时的爱。
衣料的摩擦,皮肤的相触,呼吸的交融。
所有微渺的,难以觉察的细响盖过了经久的海潮,将夏天重新构筑成夏理已然习惯的场景。
他迷乱且不知饕足地向徐知竞奉献与索求,呜咽着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调。
爱欲仿佛在这一刻成为了唯一有效的致幻剂,激发出足以掩饰任何苦痛的亢奋,一刻不止地带领夏理攀向永恒,短暂遗忘所有囿困人生的难题。
徐知竞便是须臾的神明,引他飘然步入空白的幻境,虚浮着放空,仅剩阻塞呼吸的心跳,以及根本无法思考的大脑。
夏理要变成低等动物,要开开心心围着徐知竞打转。
再也不要想他尴尬的身份,再也不要考虑那点不值钱的自尊。
阻碍他的无非是过去的自己,在北山街的大院长大的‘小少爷’,自视甚高的年少的夏理。
他塌着腰混乱地回溯过往,褪色的片段无序地在脑海中闪过。
夏理好认真地试图看清徐知竞的脸,最终却定格在了十五岁的梅雨季。
初见时的紫藤花架尚未开出沉甸甸的花簇,叶片间漏下的也只有绵绵不绝的春雨。
架上的青叶随雨雾婆娑飘摇,看不见徐知竞,更没有夏天的热意。
乔书然用她冰凉的手死死攥着夏理,怕他逃跑似的甚至掐出了一圈淤痕。
她将夏理带进那个熟悉的院子,赔着笑推到徐知竞的面前,说出口的并非不舍,而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祝福。
“竞竞,生日快乐。”
只有徐知竞的生日才配快乐。
是用夏理换来的,让除夏理以外的所有人都满意的快乐。
第39章
入夜后,船上的灯光亮起。
夜色嵌入连接整层的巨大玻璃幕墙,被暖调的昏黄点亮,璀璨得如同未经切割的蓝宝石。
徐知竞像哄所有漂亮女孩一样哄夏理,送游艇,送首饰,送蔷薇点缀的蛋糕。
夏理说不上厌恶,内心却没有丝毫雀跃。
他表现得越是喜欢,微妙的郁然就越是在心底某处隐秘地蓄积。
“所以我们这样就算是恋爱吗?”
“嗯哼。”
徐知竞刚洗完澡,回答时慵懒地倚在中岛旁,松松垮垮披了件浴袍在身上。
下午补给船来过一趟,送来蛋糕和不少点心酒饮。
薄荷甜酒被换成了唐培里侬,在纤细的香槟杯里一串串冒着气泡。
徐知竞用两指扶着杯座推远了些,抬眼瞧见玻璃上夏理模糊的侧影,温驯而忧悒地垂敛着视线,看不清更读不懂那张脸上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在想什么?”
徐知竞主动提问,顺势绕过岛台,走到沙发后揉了揉夏理的碎发。
他的动作不像唐颂那样温柔,更近似于稚气的玩闹,将夏理的头发弄乱了,又开始耐心地捋顺。
夏理不去看他,两人的目光便在玻璃窗上交汇。
徐知竞的小指被夏理浅浅勾住,悬在耳边,拉钩似的等待一个承诺。
“想听你和我告白。”
夏理的指节曲紧了,不依不饶缠住徐知竞的小指。
他的语气好像许愿,收敛了一贯略的温吞,在最后一个字脱口的瞬间,期待且讨好地吻了吻徐知竞的手腕。
或许是凑巧,起伏的脉搏在这一秒经由柔软的唇瓣迅速传递至夏理脑海。
他明知自己应当理智,不该为偶然的巧合编造太过浪漫的幻想,大脑却先一步作出决断,告诉夏理徐知竞真的也为他心动。
“喜欢你。”
“有多喜欢?”
夏理终于望向徐知竞的眼睛。
微仰的角度让灯光倾斜着铺满眼眉,晶莹璀璨,恍惚倒像是攒聚起即刻便会扑簌簌落下的眼泪。
夏理问了一个最简单无趣的问题,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给出切实的答案。
徐知竞依然一派优游的姿态,指腹轻轻揉捻着夏理的耳廓,同动作一样不疾不徐地回答:“很喜欢,最喜欢你。”
这样的说辞似乎可以替换到其他任何人身上,可再要深问,夏理又觉得毫无必要。
徐知竞原本可以不作答,眼下却出乎意料地愿意讲些废话来哄夏理开心。
他用普适思维下敷衍床伴的方式回应夏理,笑得从容玩味,将这段根本无从定义的关系衬得迷人又荒唐。
夏理穿了件衬衣窝在沙发,衣摆皱巴巴,下装不翼而飞。
雪白纤长的双腿在抱枕边曲起,连着若隐若现的丰润,再往上便是彻底藏匿在布料之后的柔韧腰肢。
他完美地符合旁人对玩物的定义,自然也让徐知竞颇为满意。
后者仿佛从来没有看清过自己心中对夏理的感情,还以为那些从同龄人身上学到的即是正解。
徐知竞用评判下位者的眼光去评判夏理。
要有年轻美丽的皮囊,安静乖驯的性格,优雅温文的谈吐。
要聪明,要听话,要明白自己的身份,要在合适的时候自觉地离开或是保持沉默。
徐知竞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和夏理谈一场不限期的恋爱,但也仅限于恋爱,再不会有其他可能。
漂亮的男孩始终只能是一种体验。
即便夏理仍是住在宝石山下的小少爷,两人的关系亦仅限于此。
徐知竞有规划好的完美人生,在谁身上打发时间都无关紧要。
“你喜欢得好随便。”
夏理像是抱怨,听上去倒更近似撒娇。
他说罢将徐知竞仍捻着耳垂的右手握住了,轻慢地往下带,停在了对方衣襟边上。
夏理红着耳朵攫取徐知竞的目光,修长食指拨开对方的浴袍,引徐知竞一起抚上去。
“嘶。”徐知竞为突如其来的引诱难以自制发出一声喟叹,被裹挟的手掌不自觉握紧了些,由着夏理用无辜而青涩的表情肆意作弄。
他将另一只手覆到夏理脑后,极力克制着轻扯住发丝,压抑地笑问:“怎么学坏了?”
“你教的。”
夏理收回视线,松开引导着徐知竞的手,更往前放了放。
他垂下眼,饱满红润的唇瓣随动作一点点分开,冷郁且清醒地亲吻,没有丝毫暧昧,纯洁得像是正低头祷诵。
“我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