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皮囊(70)
纤细雪白的双腿勾在对方后腰,随呜咽一颤一颤。
夏理觉得自己真是完蛋,分明真切地感受到了心痛,身体却全然逆反地兴奋愉悦。
他抓了只枕头,闷着脸呜咽,听不出是难过还是压抑地轻吟。
徐知竞将他解救出来,温柔地拨开了沾在脸颊上的,湿漉漉的发丝。
夏理被迫对上徐知竞的视线。
屋顶的黄铜灯缓慢地转动扇叶,将澄黄的灯光搅得凌乱。
徐知竞的目光却专注,似乎带着笑意,演得深情款款。
“你放过我吧……”夏理受不了了,“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本能带来的欢愉将夏理推至崩溃的边缘,思绪一时清醒,一时又只顾与徐知竞纠缠不清。
对方掐着他的腰肢把玩,撩人的吻温吞缱绻地停在唇间。
徐知竞玩够了才抽空回答,“很有意思,我也不需要你喜欢。”
夏理是徐知竞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是玩物,是床伴,是承载爱欲的工具,是徐知竞单方面认为的恋人。
徐知竞享有夏理的所有权,要如何定义都取决于他的心情。
“说不喜欢我,现在不也爽成这样。”
徐知竞极尽讽刺地嗤笑,停在夏理腰际的指腹随话音往下摁,惹来后者的惊叫,以及一阵不可抑制的颤抖。
夏理瑟缩起来,曲着腿试图将徐知竞踢开。
思绪昏昏沉沉,脑海一片混沌,被看穿的窘迫让他无法做出反驳。
夏理张了张口,发觉自己除了哼吟再说不出一句话。
“抬起来。”
徐知竞说着拍了拍夏理细白的腰胯。
夏理好乖地照做,颤着双腿背过身,温驯地跪到皱巴巴的床单上。
他垂着头,这样的姿势让哭得发晕的脑袋愈发无法有序地思考。
夏理腹诽自己没救了,这时竟还舒服得不自觉轻叫。
“还说要和别人睡吗?”
徐知竞跟着话音重重碾过几下。
夏理不作声地摇头,悬在睫毛下的眼泪顿时坠落,砸在手臂上,发出两声不易觉察的轻响。
他有些发蒙,徐知竞不知在身后说些什么无意义的情话。
对方的呼吸离得太近,羽毛似的吹拂蝴蝶骨,惹得夏理又一阵颤栗,更塌下腰,下意识地迎合。
徐知竞吻他的肩背,沿着侧颈一路流向腰窝。
夏理无知无措地磨蹭,闭上眼把脸埋进臂弯,自欺欺人地将其作为一种回避的方式。
——爱好恶心。
水流落得很沉,浴室里弥散开白茫茫的雾气。
徐知竞洗完澡先出去了。
夏理在莲蓬头下多站了一会儿,突然没了力气似的,缓缓蹲坐在了水雾里。
他发了小半分钟的呆,屏着呼吸,也没有掉眼泪。
半分钟后,他渐渐躲进了膝间,抵着膝盖絮絮叨叨开始自我责备。
夏理呓语般反复对自己进行批判,崩溃混乱,莫名抽噎起来。
他在潮热的浴室里听见回声,无望而庸常,真的好像一只被困住的幽灵,近乎麻木地重复着一样的语句。
‘叩叩’
敲门声这时传来,徐知竞大约听见他在哭,过了许久才把门打开。
夏理没有抬头。浴室外的空气扑进来,足够他明白徐知竞确实就站在门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水流变成背景音,规律且不止息地在浴室中回荡。
徐知竞隔着雾气遥遥望向夏理。
后者躲在墙角,缩成一团,因啜泣导致的细微颤抖被水珠砸得几乎看不出来。
只有确实存在的幽咽断断续续将徐知竞绕紧。
“我没有骗你。”徐知竞放缓了语速。
“我去布鲁克林吃过饭就要回来。但是手机丢了,备用机也没带。”
他说得情真意切,细听甚至能够感受到几分急于自证的焦虑。
夏理终于抬头,哭得湿红的眼睛看不出多少情绪,依旧是木然,飘忽不定。
他实际上根本不关心徐知竞的手机到底有没有丢。
无论如何都是徐知竞食言在先,无论如何夏理都会看见与谭小姐站在一起的徐知竞。
母亲和他说过人贵在自知。
可是徐知竞把夏理弄得一团乱,让他根本搞不懂自己现在究竟该算作什么。
“……我不要继续了。”
夏理身份模糊,再说难听些甚至下作低俗。
“你从我身上得到的还不够吗?”
夏理为了夏家,为了母亲,为了自己的虚荣向徐知竞张开双腿,任其玩弄。
他从最开始就和徐知竞不相配,站在地上围着自云端散落的光芒团团转。
徐知竞为他制造出一种幻觉,让他误以为自己就在对方身边。
然而谭小姐的出现打碎了被编造出的幻象,骤然将夏理唤醒,带他回到了真实的视角。
他依然只能仰视,等待来自徐知竞的垂怜。
金钱、地位、权力,甚至是爱。
夏理拥有的一切皆是他用这副皮囊向徐知竞换来的报酬。
“你爱这么想是你的事,我从来没有那样看待过你。”
徐知竞的嗓音一瞬转冷,压低了,颇为不满地回应了夏理的自轻自贬。
两人总是话不投机。
除却在床上那些无效的煽情,一旦冷静下来,夏理根本找不到能与徐知竞长时间交流的话题。
“随便吧。”他实在没力气再应付下去。
“我要睡觉了。徐大少爷玩够了吗?可以滚了吗?!”
夏理的最后一句几乎算得上是尖叫。
水雾制造出足够的回声,就连他自己都听得头疼。
徐知竞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或许觉得夏理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他懒得去争辩,深深朝对方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离开了房间。
——
客厅的圣诞装饰没布置完。
徐知竞从走廊转出来,在过道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圣诞树挂了一半灯带,星星躺在地上,花环与彩带则堆积在沙发一角。
他实在不懂夏理突如其来的失控。
徐知竞生于塔尖,自出生起就没有哪怕一刻仰视过任何人。
他天然地理解不了夏理的痛苦。
在徐知竞看来,夏理的快乐是应当按照他所付出的爱,及对方享受到的优越物质同比递增的。
可现在,夏理的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好像江城初春的小雨,淅淅沥沥,绵绵地浸满那双雾氤氤的眼睛。
徐知竞留给夏理独处的时间,回到客厅继续打理没能布置好的装饰。
反常季候带来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不久便是沉闷的,从天穹下渐近的轰隆雷声。
迈阿密仿佛正尝试着变成江城。
落不尽的雨水,化不开的浓雾,空气里湿淋淋,是很适合掉眼泪的静谧氛围。
徐知竞不敢去看夏理,两人的对谈比起平淡的结尾,更常以争执结束。
他猜不透夏理的惶惶不安,读不懂夏理的枯白无望。
徐知竞真的就像对待一只小猫,不断向夏理献上昂贵奢华的,自认为能讨对方喜欢的礼物。
他喜欢得太自我,表现出的爱亦是单向的,不健全的。
夏理被迫全盘接受,再不解也能靠两人以金钱维系的关系敷衍过去。
久而久之,后者成为一种更正确的解读,前者倒更近似于用以粉饰的表象。
徐知竞还沉浸在初恋一词带来的热忱之中,夏理却已然被新的苦痛纠缠,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羞愧难堪。
雨声渐起,庭院里的池水再度满溢。
下雨的傍晚不见月色,夕阳早早沉落,留下一地难以与雨幕分隔的暗调光辉。
水面被打得零碎,圣诞的彩灯将其照得光怪陆离。
徐知竞不像夏理那样敏感,随意让视线扫过,低下头,略显失神地坐在地上发呆。
酒柜里还放着他特意准备的montrachet。
为了配这支酒,他才会去布鲁克林的手工玻璃制品店,才会在途中丢了手机。
可惜这些都是徐知竞一厢情愿的浪漫,从来没有想过夏理接不接受,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