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皮囊(69)
如果他足够勇敢,如果他不像现在这样爱慕虚荣,他一定会责备对方的食言,要与徐知竞划清界限。
可是夏理过惯了优越的生活。
他从记事起就被称作‘小少爷’,有无数人前呼后拥。
夏理接受不了人生一落千丈,更不敢想象母亲会流露出怎样幽怨的神情。
他还记得母亲带他去徐家的那个春末。对方眼底满是渴望与急切,迫不及待就要迎回曾经塔尖之上的生活。
夏理偶尔也会期望自己能有选择的余地,又或出现一道提示,让他明白已经到了不得不改变的时刻。
杯底汇聚的水珠开始往手机边缘爬,新的饮料被送上来,在风与潮声中叮咚一阵轻响。
屏幕上方莫名跳出一条消息。
是无趣的,夏理忘了关提醒的花边新闻。
然而这次,他神差鬼使点了进去。
机械的配音顿时解读起定格的画面。
谭小姐的父亲为她包下plaza棕榈园,青绿玻璃穹顶下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聚起满世界的丰饶与浮华。
衣着华美的年轻男女在流潋光影间穿梭,香槟杯升起一串串细小气泡。
葱茏的棕榈树挺立在纽约的雪夜。
屋外是卷着飞雪呼啸而过的寒风,高大精美的大理石拱券下却是彷若置身春日的惬意温度。
徐知竞站在谭小姐身边,典雅端方,顾盼神飞。
就连夏理都忍不住感慨两人的相配。
没有起伏的诵读声毫无征兆替上下一张图片。
酒会散场后,徐知竞与谭小姐单独出现,镜头前是纷扬的初雪,谭小姐尖利的鞋跟踩着尚未被雪染白的石阶。
她着一袭长及脚踝的缎面礼裙,发间佩着一串冬青样式的鸽血红宝石,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略显散乱。
徐知竞护着她离开,眉心轻拧,优雅得攫夺一切。
照片里的徐知竞随意披了件长外套,黑色高领毛衣,宽松的戗驳领西装。
夏理低头看了看自己搭在衬衫外的冲锋衣。
他还像个尚未结束青春期的小孩,徐知竞却仿佛已经长成大人,与夏理的世界彻底剥离。
失望有时并非是累加的,而是突如其来。
夏理甚至说不清这一瞬的心情是为徐知竞,还是为他与对方的不相配。
他只是突然感到倦怠,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沉,像是要一直落下去,等到哪天再随着反胃感从喉咙里吐出来。
夏理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即便如此,依然在露台待过大半夜。
他后来没有回家,就近开了间房。
还是毗邻比斯坎湾,遥遥地望了一整夜迈阿密河如何汇入大海。
——
假期周一结束,夏理整晚没睡,看上去有些恍惚。
Eric问他是不是感冒,手举到夏理额前又收了回去,提醒他回家记得测测体温。
夏理应当真的病了,这天的时间过的极慢。
一节课仿佛没有终结,教授的嗓音变成奇怪的闷响,像是要被水流没过去,同迈阿密河一样融进广袤的大西洋。
夏理听得难受,强打精神上完上午的课,给老师发了邮件请假。
他回到家,徐知竞的车就停在车库外的空地上。
前花园换上了圣诞装饰,门廊下也挂起了彩灯。
夏理没想过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徐知竞,犹犹豫豫站在门外,半天都没有进去。
他站得发晕,胸口堵得就连深呼吸都喘不上气。
末了只得转动门把,就当自己是一只幽灵,沉默地走进屋内。
“下午不是还有节课吗?”
徐知竞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Andrew说你最近没在棕榈滩住。我叫他们把这里装饰了一下,在这里过圣诞也不错。”
夏理没力气和徐知竞闲聊,随意朝那方向瞥了眼,转身往通向卧室的走廊走去。
对方似乎没有预料过夏理会是这种反应,稍沉默了几秒,很快就听见有脚步声从走廊外传来。
徐知竞在夏理开门的瞬间将他截住了,眉眼压得很沉,不动声色流露出几分压迫感。
“你又怎么了?”
“……”
“我在和你说话。”
夏理的手腕被攥得发疼,无奈深深往回吸了口气。
一句话慢慢从身体里挤出来,能看得出胸腔一点点地压低。
“我好困,徐知竞。我要睡觉了。”
“你昨晚去哪儿了?”徐知竞突然加重语气,“没回那边也没在这里是吗?”
夏理不明白对方是怎么猜到的,或许是他身上的衬衣太皱了。
“我在等你。”
他等了一夜,徐知竞不来,现在还要质问他去了哪里。
夏理觉得有趣,抿着唇轻絮地笑了一声,也不管徐知竞还捉着他的手,兀自就要往房间里走。
“……我手机被偷了,处理完都三点了,我想你该睡了。”
“哦。”
无论这是事实也好,借口也罢,夏理实在太困,只想赶紧睡觉。
他不在乎徐知竞说什么,一个晚上足够他想清楚自己与徐知竞不相配。
“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听见了,我要睡觉了。请你出去可以吗?”
“所以你昨晚去哪儿了?”徐知竞不依不饶,“我说完了,该你说了。”
夏理被徐知竞的逻辑逗得想笑,“我不是说了在等你吗?”
“是啊,那之后呢?你在哪里过的夜?”
“……”
夏理有点搞不懂徐知竞站在什么立场质问,他又不是谭小姐,用不着徐知竞这么着急上心。
“我和别人睡觉去了,满意了吧?”
百叶帘半阖着,室内的光线晦暗不明。
徐知竞的眼睛阴沉得像是两湾深潭,久久没有偏移,攫夺地抓死了夏理的视线。
他直勾勾盯着夏理,手上的力道一再收紧,一时间静得只剩下心跳隐约在空气中交织。
“好玩吗?”徐知竞当然不信,“开这种玩笑。”
但那并不代表他不会为夏理的口不择言生气。
他在这句过后没有留给对方辩解的时间,攥着夏理就往床边带,重重将对方摁进了被子。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浪成这样。”
徐知竞宽大的手掌钳住夏理的手腕,指节卡得严丝合缝,让夏理的挣扎全部化作无效。
他拿膝盖挤开后者的大腿,不容抗拒地抵上去,另一只手则毫不体贴地扯开了夏理的衣襟。
漂亮小巧的贝母扣骨碌碌顺着床单滚落,掉向地板,发出一连串轻细的脆响。
徐知竞的掌心带着灼人的热度游移,烫得夏理本能地想要回避。
他偏过脑袋,泄愤似的咬住徐知竞的小臂,尝到血腥味也不肯松开,对峙似的一错不错盯死了对方。
夏理听到徐知竞因疼痛而发出了一声轻嘶,拖长了,随血痕一道往下掉。
他看见对方痛苦的表情,即便如此依然不愿意放手。
徐知竞牢牢将夏理困在身下,箍着手腕,无论如何都没有表现出半点退让。
夏理突然不知道该拿徐知竞怎么办了。
“……痛吗?”他问。
“痛。”徐知竞冷声答道。
“你想对我做什么?”夏理继续问。
“……”
徐知竞沉默半晌,没能给出答案,就这么渐渐松开了手。
夏理累极了似的闭上眼,含糊说道:“我也是人,我也会痛的。”
徐知竞为这句话露出短暂的茫然,鼓鼓囊囊的西裤却依然抵着夏理。
后者被这荒唐的场景逗得发笑,轻飘飘接上一句。
“徐知竞,我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喜欢你。”
第55章
夏理被徐知竞按在被子里随意摆弄。
眼泪绵绵细细小雨似的零落不止,同涎水混在一起,将床单洇出一片晕开的水渍。
他一边哭,一边茫然失措地缠着徐知竞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