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夫郎互换人生后(321)
家里那样穷,他肯定吃喝不好, 瘦弱的身体, 支着大大的肚子。
大着肚子,还要干活。不干活,就要饿死。
穷人家难过冬,冬天生了也就罢了,在家猫冬, 开春之后有奔头。
冬天没生,这日子怎么过啊?
家里夫郎怀孩子, 在任何一家都是喜事。父亲跟爹爹有为此高兴过吗?他们会期待,还是会忧虑?
陆杨不知道。他看黎阿叔接生的表现, 以及他平常的所见所闻,心想,他们应当是盼着生儿子的。
有个儿子,家里多个劳力, 苦个十几年,能熬出头,以后有盼头。
生了小哥儿, 不算添丁,他们的希望破碎了。
这时候,有人告诉他们, 肚子里还有一个, 于是他们再次燃起希望,等着第二个孩子的出生。
第二个孩子,还是小哥儿。
辛苦一场, 生了两个孩子,全是小哥儿。
他以前在外头听说过,谁连着接生出小哥儿小姐儿,没个男娃,就会被人骂晦气,此后的生意都有影响。
他们那时候挨骂了吗?是不是挨着骂,还要拿出家里所剩不多的铜板,把接生钱给了?
陆杨想着事,听见陆柳喊他,他立马起来,摸黑到桌边,把油灯点上了。
王丰年也坐起来,抓过棉袄披在身上,问陆柳:“是不是想上茅房?”
陆柳说是。
陆杨过来搭把手,父子俩一起扶着陆柳下炕。
陆杨怕他走动伤身子,王丰年却说可以走走。
“他休息过了,也没大事,走动走动,好得快。”
陆杨抬头看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话。
可能是真的,走动走动好得快。也可能是假的,因为要干活,没法子静养,才要早点下炕走动。
王丰年不知道陆杨想什么,他也看不出陆杨眼神的意思,他跟陆杨说:“待会儿还要给柳哥儿擦擦身子,你去灶屋看看有没有热水?”
陆杨扶着陆柳到恭桶上坐着了,才出门去打水。
他到堂屋亮了灯,开了前门,另两间房门有人出来,是陈桂枝和黎峰。
陆杨说:“没大事,我去打盆水,给柳哥儿擦擦身子。”
陈桂枝问他:“要么我今晚跟你们睡一屋?这样好照料。”
陆杨笑道:“不用了,我们难得住一屋,还说耽误你抱孙子了。”
陈桂枝跟过来,让黎峰回屋睡觉:“你不方便过去。”
黎峰想了想,也跟着到灶屋,问陆杨:“小柳饿不饿?他晚上就吃了半碗粥,我在灶里煨了瓦罐粥,要是饿了,我给他盛出来。”
陆杨打水,黎峰帮着提到门口,陆杨不让他往里走了。
“你体谅体谅吧,生孩子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
黎峰就往堂屋站站,听他信儿。
陆杨进屋,在门口就问陆柳饿不饿,陆柳说饿,他就让黎峰去盛粥。
擦身子这事,陆杨没经验,让爹爹来。
陆柳躺着,拿枕头蒙着脸,等弄完了,他才拿开枕头,不愿意说这个事,自然略过。
陆杨给他换水,再擦擦脸,洗洗手,让他靠坐着吃粥。
三个人眼睛都时不时往孩子身上瞄,两个小宝睡得好。
陆杨问:“怎么不睡羊毛睡袋呢?”
陆柳说:“羊毛有味儿,娘说等满月再睡。”
陆柳说话很虚,陆杨没拉着他多聊,一碗粥吃完,再扶他躺下。
身子还疼,陆柳躺下好一会儿,才缓缓放松,适应了痛感,慢慢能平静的忍受了。
他身上又出了汗,王丰年拿棉布给他擦擦。
陆柳说:“这季节不好,衣裳难洗,尿布也难洗。”
陆杨给他掖被子,说:“让黎峰洗。”
陆柳笑了笑,道:“那别人都要笑话他了。”
陆杨说:“怕人笑话不是好汉。”
陆柳没力气争,侧过头看看孩子,真是睡得呼呼的。
他多看两眼,眼皮子就发沉,被哥哥和爹爹哄着睡了,迷迷糊糊间,听见房里还有说话的声音。
陆杨要留着灯,等陆柳再起夜,哪里不舒坦,他们照料方便。王丰年听他的。
刚才说了尿布难洗,陆杨跟他搭着聊了一句:“我跟柳哥儿是四月出生的,那时候应该不难洗吧?”
王丰年点头,“对,不难洗。”
他人老实,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说完,听见房里有一阵沉默,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回答太冷淡了,于是又说:“那时候我跟你爹没几件衣裳穿,家里没有多余的布料,我们剪了两件衣裳做尿布。换了就要顺手洗了,跟着洗跟着收,这样才够用。等不用尿布了,我们就拿布料做鞋子。”
陆杨的想象很干瘪,听他诉说,才知道家中的困难,远超他的想象。
一个孩子的尿布,就剪了两件衣裳。如果没送走他,那岂不是连尿布都没有?垫稻草?
他又问别的,比如说生第二个孩子没力气怎么办。
王丰年说:“没办法,只能硬生。”
说起这件事,他没补充的,声音都弱了,像在逃避遮掩什么。
陆杨等了会儿,再问他:“没力气怎么硬生?”
王丰年回话迟,很久很久之后,陆杨以为他不会说了,他才开口道:“孩子足月了,羊水都破了,生不出来,他就闷死了。”
陆杨心口憋闷,没有应声,又想了些事。
他爹爹没力气生柳哥儿,柳哥儿出生的时候,可能被憋得不行了。
这种情况,陆三凤只会抱走他,不会要柳哥儿。万一养死了怎么办?
两个爹老实,或许在他被抱走之后,才意识到,陆三凤可以帮他们养一个孩子,也能借钱给他们养孩子。
只是送出去的孩子,要不回来了。他们找上门,会被陈老爹劈头盖脸的骂,骂他们不识好歹,得寸进尺。
让他们直接把孩子接回家,自己想怎么养,就怎么养。要银子,想也别想。
他们没有银子,养一个都难。所以犹豫了,不敢把孩子接回家。
有些人,用尽全力也活不出想要的样子。
地里增不了产,他们两口人挣不出更多的银子,挣扎半生,就够养活一个孩子。
今晚在沉默里度过,次日,一家人都起来了,家里相当热闹。
吃饭能把桌子围满,上茅房都要排队,这样大的屋子,走个路还能撞到人。
再有黎家的亲戚和黎峰的兄弟上门道喜,哪怕人都止步在小铺子里,也实在是挤。
而屋里,陆柳确实要下炕走动。
尽力走一走,然后平躺着静养,躺久了,再走走。
扶他走动的人,也排着队,连顺哥儿都过来扶一扶。
两个小宝开始吃奶了,陆柳奶水不足,给他俩开奶,第一口奶水是他喂的,后面是奶娘喂。
如此一来,家中又多个人。
再来几个买东西的客人,真是挤得慌。
让印书的堂嫂回家歇几天,屋里都走不转。
陆杨看弟弟顺利产子,便想告辞走人。
过了腊八,要有年节走动了。他还要见见马商,谈谈买小马的事。再是给公爹迁坟,趁着过年之前的空闲,抓紧办了。
而且家里人多,重心都在弟弟和小孩身上,谢岩还好,平常读书静心,能不注意外面的事,娘实在不习惯。
他再等两天,看陆柳能自己下地走两步了,便找机会,跟他说要走了。
“有父亲和爹爹陪着你,我也放心。”
陆柳抓着他的手腕,眼神着急:“哥哥……”
陆杨拍拍他的手背:“放心,我忙过这阵,过年再来住几天,吃满月酒。”
陆柳还是急,都要从炕上爬起来了,陆杨只好坐过去,让他继续躺着。
陆杨跟他细细说他要做哪些事,再跟陆柳说:“黎峰回家,你们还没好好聚聚,你不想他啊?”
陆柳看他真有正事要办,就松了手。
“哥哥,你会不会不愿意见父亲和爹爹?”
陆杨没有不愿意,“茅房都不够用,我们错开来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