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夫郎互换人生后(282)
谢岩前面还在委屈,写到“骄狂”二字后,思绪一转,言语轻快。
“我之前没觉着我哪里骄狂了,还说我爹故意刁难我。如今我发现了,人在一个领域,长期没有对手,的确会无意识骄狂。我那时确实太过固执,不喜欢先生们的刻板教学。现在回首看去,要是当时没严格打基础,我成不了今天的我。”
那时束着他,让他变成了一个书呆子。
人生有意外,这是谁也没料到的事。
他说,先有规矩,再成方圆。
后面几页都是信,他跟陆杨说,府学里有很多书生会议论政事,谈论朝廷某一项决策的影响。
他以前没接触过,多数是旁听。他去旁听,那些书生总问他看什么、听什么,他说不出所以然,因为这些事,他是在谈论里听来的,不知原貌。他问同窗们是在哪里看见的。别人以为他不服气,总会告诉他。
他因此走了些捷径,没太费力,就找到了想看的东西。还有一些,府学里没有,他再去请教,同窗给他看了别处拿来的文章。
其实就是衙门贴的告示,被人摘录下来了而已。
这些告示上,就是某地执行的政令。有一些具有时效性,比如赈灾期间的特例、以及征兵时的条件年年不同。
谢岩从前没注意过告示,原来这东西都有大学问。
这是多方博弈后的结果,既要解决问题,又不能太损害己方利益,还要各处平衡。
是在规则里行走,再钻规则的空子。
他特地找了些码头的文书看,对府城码头的建成历史与发展有了了解。
小人物有大靠山,错综复杂。这些靠山要比大小、比远近、比职权虚实,靠山与靠山之间,也能互有关系,或是亲近,或是敌对,多年周旋,他们互为牵制,谁也动不了谁。
当他们全都有靠山的时候,他们就全都没有靠山了。
陆杨很是惊讶,来回看了数遍,从字迹里确认是谢岩的笔迹,此时此刻,才体会到谢岩说的心如擂鼓的震撼感。
他家状元郎,进步真大啊。
以写信的日子看,那时谢岩才去府城二十天左右。
二十天,能有这些想法吗?府学这么厉害?
他定定神,仔细看去,把开头那段话做了标记。
谢岩最初是在旁听书生们议论,他听到了很多不同的想法。
都说群策群力,这些想法就代表不同的立场与态度,会让他思维开阔,更加灵活的运用换位思考。再结合他看文章、文书的钻研,才能总结出自己的想法。
陆杨在他文字的空隙里写夹批,把时间拉回谢岩写信的那天,两人就这件事,好好聊一聊。
他见识有限,不知这样的结果是否是对的,但他希望谢岩能够再谨慎一些。
至少在文章一事上,他可以保留他的赤子之心,不用这样圆滑。
写完,陆杨垂眸想想,记起来一件事。
所谓策问,有时候正是一国难题,举天下有才之士来出谋划策。
文章上写得好,看似可以成,就有可能被天子选中。若是不够圆滑,写出来的字,也能变成杀人的刀。捅的是自己。必要的圆滑还是要有的。
陆杨往前看。
先有规矩,再成方圆。
他突地笑了。他家状元郎在打磨自己了。
他在上方的空白处写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陆杨听谢岩解释过这一句的意思,通俗来说,是别的山上的石头,能够用来打磨玉器。
他听过一句话,玉不琢,不成器。他那时还问过谢岩这两句有什么区别。
谢岩当时说:“我也问过我爹这句话,因为很多人家都用‘玉’字给孩子取名,听着比破石头好听。我爹说,以玉给我取名,就是他来雕琢我。他希望我能以人为镜,打磨自己。”
陆杨坐久了,身子有些冷,他起身踱步,还捧着这本小书,把谢岩后面写的这段又看了好几遍。
这些话里,没有什么想念与相思,他却看得细致,心间感动万分。再没什么,是比一个人的成长更让人动容的了。
他为谢岩高兴。
放下信本,他又拿起桌上石头看。
象征着他的小灰石头被谢岩带走了,桌上留着的,是一块已有玉色的石头。
陆杨拿手上看,从今以后,他也会把这块石头带在身上,随时拿出来盘一盘。
信书还有两页,陆杨铺好被子,坐到炕上,靠在炕柜看完的。
谢岩画了学舍,很小一间,挤挤的。
他说他不习惯睡床,这床不知送走了多少位师兄,已经很破旧了,他坐上来都吱呀吱呀响,晚上翻个身,裹裹被子,床都跟要散架一样。他很不踏实。
跟他住同一间房的舍友说,可以自己出钱买一张床铺,找舍管登记。
舍管会指定木匠,当天就能送来,给他装好,晚上就睡新床,舒坦得很。
谢岩从未听过这种事,他在县学读书时,这些开支,都是县学承担。
他跟陆杨说:“难怪县学的先生们都那么穷。”
太老实了,不知道把银子省着吃喝养家,都贴补到学校了。
这是前面没单独写到的场景,陆杨猜着后面会有画作,他翻过来看,果然有。
谢岩不老实,他居然在床上画了个陆杨。
跟夫郎一起睡觉,把他美死了。破床都变得温馨甜蜜了。
不过他很有分寸,只画了两人同床共枕的画面,两人盖着被子,枕着一条枕头,呼呼大睡。
没有搂抱,也没亲吻,连眼神都没对视。陆杨伸手,摸摸画上的谢岩,又摸摸画上的自己。
真怪,原来世上真有夫夫的缘分,一眼看去,就是亲密无间的一对。
第119章 中秋
黎峰这次回家, 忙得没空在家多留。
晒场的事要筹备,几兄弟得了意外之财,又在码头扬名, 站住了脚, 这生意前程大好,都愿意拿银子出来,把晒场盖起来,一次弄完,以后都是进项。
隔天, 他出门送节,跑一趟大舅家, 顺道给他家报喜,说酒哥儿怀孩子的事。王猛才回家, 酒哥儿不大好,今年的节礼,黎峰帮忙捎带,让二老多担待。
再跑一趟岳丈家, 他明天中午带陆柳回家坐坐。再转道去县里。
到县里,见了陆杨,跟他详细说说府城的情况。
活捉水匪这件事, 把陆杨惊了下。过会儿想想,陆杨又冷静下来。
“这条路远,我本来以为会先遇上土匪的。”
陆杨跟他说:“这次送货, 你要从寨子里点人, 多带些人一起上路,这一条路走过去,不能怂, 否则以后安生不了。”
黎峰知道。谢岩跟他说水匪有人养的时候,他就料到了。
他找陆杨,还有一件事。
“我打算跟寨主说搭伙的事了,到时从我这儿分一股出去,给寨主家,晒场的事就好办了。”
分红比例会变,要跟陆杨知会一声。
陆杨没意见,但提醒他:“再不能分了,继续分下去,这生意没法做了。”
黎峰心里有数,再问问他陈家的事。
“静悄悄的,老实了?”
陆杨摇头,给他上茶,拿了月饼来吃。
“哪能老实?家里乱糟糟的,他抽不出空闲。我看着,中秋节就差不多了。他该憋不住了。我打算去找他谈谈。”
黎峰要上山了,他让陆杨再等等:“不急,我等会儿去骗骗他。”
陆杨看不惯陈老幺,这不是个好东西,仗着一点小聪明,不知能闹出什么事,他说:“你把陈老幺一起骗去,我省点劲儿。”
黎峰答应了,转头就去陈家豆腐坊。
骗陈老爹很简单,骗陈老幺就更简单了。
他来送节礼,透露一下他们把生意做到了府城就行了。
陈老爹已经猜到换亲之事,面对黎峰气弱得很。这人一身蛮力,又不讲道理,没有姻亲拿捏,只能拿曝光亲事来威胁。但换亲快一年了,两兄弟都相认了,他再说,谁会信?
他看黎峰肯来送节礼,心思活了活,觉着表面的亲戚关系就足够了。他还是黎峰的老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