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蛟(43)
虽然陈母语气温和,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
她不会让陈静婉嫁过去的。
希望韩水谚不要再纠缠,早日歇了心思,也省得闹出诸多风言风语,败坏名声。
当天,韩水谚回家就跪在父母面前,坚持要分家。
以后他只侍奉他娘颐养天年,他爹跟着他哥,兄弟俩各自尽孝。
韩父一听这话,抄着擀面杖狠狠砸在韩水谚身上。
韩水谚没躲,咬牙挺着,打吐血了都没服软。
韩父从小就偏心聪慧的大儿子,对韩水谚不甚喜欢,家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紧着老大,有什么脏活累活就让给韩水谚干,家里赚的银子有大半都供老大读书了。
韩水谚盖房子的钱,都是他自己做工赚的,从他十二岁想娶陈静婉开始,就整天做着各种活计,一年四季都不歇着,一文钱一文钱地攒。
好不容易跟陈静婉订了亲,又建了新房子,眼看就要功德圆满、把人娶进门了,他怎么可能放弃。
见小儿子吐血,韩母终于发作了。
她指着韩父大骂,要是韩水谚被打出个好歹,她非跟韩父拼命。
她连夜把大儿子叫了回来,商量着分家的事。
韩母对陈静婉是非常喜欢的,觉得小儿子能娶到陈静婉是福气,本来韩父对陈静婉也没太大意见,要不两家也不可能定亲。
但是,自从韩水谚他哥中了举,韩父便觉得自家门槛高了。
他可是举人的父亲!
陈父那种平头小百姓不配做他的亲家,争执因此而起。
所幸,韩水谚他哥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对韩水谚也心有愧疚,由他做主,请来族中长辈和里正,当场立了字据。
兄弟二人分家,一人侍奉一老颐养天年。
等韩水谚他哥参加会试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留在村里,届时他将爹娘全都带到城里生活,韩水谚每个月出一笔银子供韩母开支。
事情敲定后,韩水谚拿着字据来到陈家。
陈父陈母听完并未作声,把陈静婉叫了出来。
陈父跟她说,让她自己想好,人还没嫁进门,未来夫家就因为她闹成这个样子,万一韩水谚后悔了,他们还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陈静婉说不得就要落埋怨,有的是苦日子过。
陈静婉听完默不作声,走到韩水谚身边跟他并排跪下。
陈父见状,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陈母上前把俩人拉起来,朝韩水谚道,俩人以后好好过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把女儿给她送回来,俩人好聚好散。
韩水谚没做什么保证,只说知道了。
嘴上说的再花哨,陈母也不会放下心,日子过长久了才是最好的保证。
……
这时,除了耳边的风声,骡车上没人再开口说话。
良久。
李青辞朝陈静婉道:“你爹说的不错,不过,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陈静婉抹了把眼睛,笑着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先顾好眼下吧,就算韩水谚变心,我也可以跟他和离,我会蒸馒头、绣花、做衣服、编筐,总能养活自己。”
她不想管以后,她现在就想嫁给韩水谚,韩水谚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也不能退缩。
前头的韩水谚听见说话声,并没有反驳说自己肯定不会变心,而是说:“婉婉,以后家里的钱都给你放着,等我变心了,你就带着钱走。”
“赶你的车吧!”陈静婉在他后背拍了一下。
李青辞看着两人,笑着不作声。
等到了城里,三人分开走。
李青辞先去书肆,挑挑拣拣买了两本书,又借了五本书。
走到柜台前付完账,李青辞朝张掌柜问道:“店里还需要抄书吗?”
张掌柜闻言一愣,放下手里的算盘:“你要抄书吗?”
李青辞点头。
张掌柜和善地笑了笑,调侃道:“怎么啦,没钱看书了?”
李青辞摇头道:“我想自己赚钱。”
“行,有志气!”张掌柜摸了摸他的脑袋,感慨道,“这次见又长高不少,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
“这些书你拿回去抄吧,抄多少我收多少。”张掌柜递给他一摞书。
全是科考要用到的圣贤之书,在丰水城,这些书算是紧俏货,里头的字读起来枯燥乏味,偏僻不易写,丰城有学识的不多,字写得漂亮的更少。
因此,这些书,书肆都是卖的原版,要是誊抄得漂亮,按半价卖出去也能赚不少。
李青辞接过书:“谢谢掌柜,等我下个月借书的时候一并带过来。”
“行。”张掌柜爽快地答应了。
三人会合后,在城里逛了一个多时辰,买了些零碎的吃食,趁着日头暖和,赶着车往回走。
一路上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
到了路口,李青辞提着东西,笑着跟他们分别。
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捏着糖葫芦,李青辞朝家里走去,还没走到门口,手里突然一轻。
他转过头,就见玄鳞拎着书皱眉道:“弄的一堆什么?”
李青辞愣住了,慢慢松开嘴里咬着的糖葫芦,恍惚道:“玄鳞?”
“嗯。”玄鳞在他脑袋拍了一下,语气略有一丝嫌弃,“嘴上糊的什么,擦擦。”
头上不轻不重的拍打,李青辞终于回过神来,他猛地扑过去,伸手抱住玄鳞的腰,委屈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啧!嘴贴在我身上了,什么玩意儿,黏黏糊糊的,撒手!”玄鳞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却没有把人推开,只把手放在了怀中人的头顶。
李青辞踮起脚,贴着他掌心蹭了蹭脑袋,小声嘟囔:“你洗澡洗了好久。”
话语里透出来明显的思念和埋怨,可玄鳞只听到了埋怨,对于李青辞的思念,他没有办法领会。
玄鳞听完,不禁皱起眉,啧道:“就洗澡打了个盹,有什么久的。”
李青辞没说话,用脑袋撞他。
玄鳞低头,看着明显一脸不高兴的人,问道:“就这一会儿,你是饿着了还是冻着了?”
李青辞低着头,还是没吭声。
见状,玄鳞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又摸了摸他的脸,斥道:“我是离开了一会儿,但你现在有吃有喝,身上热乎乎的,还有小孩一块玩,你哪来的怨气。”
“我很想你。”李青辞突然开口。
他抬头看着玄鳞:“你走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是吗?”玄鳞挑眉,掐着他的脸,哼道,“我看你刚才一路挺开心的,嘴角都快裂到耳后根了,一点看不出想我的样子。”
李青辞闻言不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回来时见你没在屋里,出门一看,正听见你跟那个小姑娘说红色的布好看。”玄鳞语气随意,扯着他的胳膊往院子走。
李青辞顺着力道抬脚,脑子里开始回想,他和静婉讨论布的时候,才刚出城门没多久。
李青辞抿嘴笑了起来,抓住玄鳞的手,仰头问他:“这些天你有想我吗?”
“不想。”玄鳞语气毫不迟疑,“闭眼前、睁眼后,都只能看见你在眼前晃悠,烦还来不及呢。”
李青辞哦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突然,他身体悬空,被抱了起来。
“小东西,脾气越来越大!”
李青辞撇了撇嘴,抬脚踢踏。
玄鳞拧眉训斥:“啧!没完了是吧,我刚洗完澡,又让你给我蹭一身。”
李青辞低头看他胸前,发现自己蹭上去的糖渍已经消失了,踢的那两脚,连一点鞋印都没留下,不禁郁闷:“你身上根本就不脏,连一点尘土都没有,真想洗澡可以在浴房洗,干嘛非要出去洗啊?”
“外面宽敞,泡会儿水舒服。”玄鳞抱着他走进屋里,先放下手里的书,然后将人搁下。
李青辞凑过去,朝他比划:“给你买个大浴桶好不好?能装下两三个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