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蛟(25)
李青辞抬眼去看,就见他桌子上放着一枚金灿灿的金蛋。
走过去拿起金蛋,摸了摸自己的桌面,还好,没砸出坑。
掏出内袋里的小金珠和碎银搁在桌上,他走到床边,钻进床底,挪开那块砖,拿出一个木盒。
玄鳞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脚丫子直皱眉,忍不住道:“你是老鼠吗?还钻床底打洞!”
“……不是。”李青辞声音发闷,他握着木盒,一点点从床底退出来,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印,“这是我的钱盒子,放在那里安全。”
床底下的空间并不富裕,这座院子除了他,其他人的身形都钻不进去。
李青辞走到桌前站定,打开盒子,先把金珠和碎银放进去,轮到那枚金蛋时,果不其然卡住了。
他的木盒窄而长,是他娘以前放簪子的,往里头搁点碎银、铜板还行。
“放不进去。”他拿起金蛋放到玄鳞身前,“你收回去吧。”
玄鳞抬眼看着他,没作声。
巢穴是蛟最安全、最放心的地方。
这里是李青辞的巢穴,但是他在自己的巢穴里却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一副很不安心的样子。
玄鳞拿走金蛋,同时开口:“闭眼,伸手。”
李青辞愣了愣,很快照做。
刚闭眼,就手心一沉,持续有东西砸进手心,耳边一直响着噗哒噗哒的声音。
李青辞猜出是什么了,他连忙开口:“够了够了!”
噗哒声停了。
李青辞睁开眼,就见黄豆大小的金珠填满了他整个手心。
金珠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灿烂的光泽。
李青辞看着手心,喃喃道:“我现在好有钱啊……”
玄鳞见他那样儿,偏过头,忍不住笑了一声。
李青辞捧着手,小心翼翼地把金珠倒进木盒里,直到木盒被填满,还多出十几个。
玄鳞对他道:“给我。”
李青辞愣了愣,然后将多出的金豆放进他手心里。
就见他从头上随意拔了根头发,捏着一颗金豆轻而易举地串在了头发上,玄鳞手上的动作很快,清脆的撞击声噼里啪啦。
李青辞凑近去瞧,刚绕过桌子走到玄鳞身边,就被他扯住手臂。
玄鳞将那串金豆套在李青辞左腕上:“别人撸不走,想花钱就抠下来一颗。”
李青辞将左手举到眼前,摸着腕上的珠串,问道:“可是,拿下来一颗,头发不就断了吗?”
玄鳞道:“不会。”
李青辞闻言,试探地捏住一颗金豆往外摘,感觉有一点点阻力,他加大力道,然后那颗金豆就脱离珠串被单独捏在手上。
他看着空出一颗位置的珠串,连忙放回珠子,可怎么试都放不回去,便向玄鳞求救:“还能放回去吗?”
玄鳞瞥他一眼,眼神似有不耐:“过来!”
他赶紧把手腕伸到玄鳞眼前,连同珠子一块递给他。
玄鳞捏着金豆往腕上一按,珠串立刻恢复了圆满。
李青辞举手至眼前,右手分开两颗金豆,露出中间一点空隙,窥见一截黑色的头发。
好神奇的头发!
李青辞捻了捻手指,看着玄鳞,期待地问:“玄鳞,我能摸摸你——”
“滚。”玄鳞冷脸打断他。
“哦。”李青辞没滚,盯着男人的头发问,“你以后掉的头发能不能给我留着?我想要。”
玄鳞抬眼看他:“你想不想挨揍?”
好没有新意的威胁,李青辞顿了顿,笑着说:“玄鳞,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起开。”玄鳞站起来把人推开,抬脚往外走,“我走了。”
李青辞愣了一下,正想说我送你,忽然听见了秦翠英的声音。
“少爷,吃饭了。”
李青辞立刻抬头去看玄鳞,就见玄鳞步履不停,径直越过秦翠英朝外走去。
而站在门口的秦翠英就跟没看见他一样,端着托盘往里面看。
李青辞看着男人消失的地方,开口道:“进来。”
秦翠英走进外间,放下饭菜。
这时,已经回到水潭的玄鳞,想起自己刚才往托盘上扫的那一眼。
两个灰不拉几的馒头,一碟子煮过头的绿叶子,一碗浑浊的水。
不,应该是汤。
怪不得小崽子这么瘦弱,天天吃这种东西,能长肉就邪门了。
而李青辞对这些饭菜从未有过微词,给什么吃什么。
因为弱小的人是没有资格提要求的。
尤其是自己的小命还被人捏在手里,如果任性非要反抗,那就是以卵击石,会被撞得头破血流,多吃很多苦头。
下半晌走了好久,又睡了一觉,眼下,李青辞有些饿了,他坐着桌前,拿着馒头慢慢咬着。
中午吃的是酒楼的美味珍馐,现在却只能吃简陋寒酸的饭菜。
但李青辞神色并未有嫌弃,他依旧吃得认真、仔细。
他边吃边想,今天的菜,盐又放多了。
慢慢的,他的思绪越来越发散,想着他老的时候,会不会跟刘正兴和秦翠英一样口味变重,一顿饭要吃很多盐。
思绪忽然断了,李青辞被迫回神,即使已经嚼得很细,馒头还是有些噎人,他端起汤打算顺一顺。
低头时,忽然看见桌上多出一片荷叶,上面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红烧狮子头。
这是中午吃剩下的。
紧接着,桌上又多出少了一只腿的烧鸡,少的那只鸡腿被他中午吃了。
李青辞猛地抬头,就见玄鳞站在桌前,正低头看他。
此时,窗外吹进来一缕晚风,桌角油灯的火苗忽闪忽闪,像是谁的心在扑通扑通。
李青辞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玄鳞。
“吃这些。”玄鳞只留下这句话,然后就消失了。
李青辞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放下馒头,慢慢捂住心口。
第20章
桌上升起一缕热气,香味萦绕在鼻尖。
李青辞拿起筷子戳进一颗狮子头里,举到嘴边咬下一口。
等吃完饭,李青辞在屋里慢慢踱步。
他又吃撑了。
这些时日他总是吃撑,一圈圈走着,他来到墙边,在自己额前的墙皮上划出一道横线。
走了片刻,屋外响起脚步声,是秦翠英来收餐盘。
她看着桌上的烧鸡惊讶不已,咽了咽口水,问道:“少爷,烧鸡你明早吃吗?我给你热热。”
李青辞对她道:“你拿走吧,我不吃了。”
秦翠英揪着袖子愣住了,眼睛直直盯着那只基本没怎么动过的烧鸡,好一会儿,她嗳了一声,“谢谢少爷!”
李青辞嗯了一声,开口道:“近三天,不用准备我的饭了,多出的东西你拿走吧。”
秦翠英听完一愣,想问问怎么回事,不吃饭怎么行,但是瞥见自己袖子上沾染的污渍,顿时闭严了嘴。
她只是被雇来做饭的,主人家的事轮不到她多话。
“知道了,少爷。”秦翠英端着托盘离开了,临走时不忘将门轻轻带上。
李青辞从里间出来,看着被关上的房门,走过去把窗户合上。
他自从来到这里,院子里来来去去换了好几个厨子。
每个厨子都不约而同地克扣他的伙食,秦翠英也不例外。
但只有秦翠英给他做的馒头掺杂白面最多,菜洗得最干净,他从未在菜里吃到过泥沙。
秦翠英每次送饭只停留在外间,不像以前那些人,总有意无意地向里间打量,想着能从他这里拿走什么值钱东西。
秦翠英从不多话,来去都很安静。
他喜欢这种安静。
又走了一会儿消食,仔细净过手,李青辞来到桌前看书,他摸着腕上的珠串,想着,他以后十年都不愁借书的钱了,而且,他可以挑一些喜欢的买回来。
想到这,他提起嘴角笑了笑,能拥有的感觉真好。
一晃,已到深夜。
李青辞简单洗漱后,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