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蛟(138)
“别走好不好?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一辈子。”
“你又说话不算话。”
“你跟我求偶,我答应了,你不能抛下我。”
李青辞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声音渐弱,脸色在一片金光中如白纸一样。
玄鳞转过头没再看他,伸手握拳,这次的蓄力持续很久。
“不能让他跑掉!”赵玄真从暗处走出,猛一扬手,一道符纸如利剑般朝玄鳞袭去。
玄鳞没能躲开,他闭上眼,手上泄力,意识彻底陷入昏沉,整个人从高处跌落。
“玄鳞!”
李青辞强撑着爬起来,快速跑过去接他!
玄鳞这么大的个子,又从高处坠落,真砸在李青辞身上,不把他砸死,也砸个半残。
赵玄真当即又扔过去一道符,缓住玄鳞下落的身形。
李青辞伸手抱住他,紧紧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脸:“玄鳞,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片沉默。
赵玄真走过来,看着还在流血的李青辞,递给他一瓶伤药:“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李青辞突然爆发了,他松开玄鳞站起来,猛地一拳砸在赵玄真脸上:“我操你祖宗!”
“要是他有什么好歹,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赵玄真脸被打偏,嘴里溢出血腥味儿,他歪头看着李青辞,目光不可置信,掺杂着委屈。
“他是妖,畜生而已,你难道真喜欢他?”
话音刚落,赵玄真瞳孔猛地一缩,他立刻伸手拦住眼睛上方的簪子。
李青辞手里握着的簪子,离他的眼睛只差一线。
手臂被架住,李青辞调转手腕,朝下狠狠一捅,簪子没入赵玄真颈侧近半。
“嘴里再不干不净,下次捅进去的就是胸口的刀子。”
“从今以后,你不许再踏入这里一步!”
“滚!”
一句比一句冷寒。
赵玄真犹带稚气的脸上满是委屈,他抹了把眼睛,哽咽道:“那条蛟已经流血了,我只要他衣裳上的血行吗?”
李青辞没说话,返回去把玄鳞抱在怀里。
他扯开玄鳞的衣襟,见他心口的伤已经长住了,不禁松了口气。
赵玄真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脸色,拿着东西去粘那片带血的衣裳。
“你别碰他!”李青辞拧起眉心,拿过他手里那团白泥一样的东西,先贴在自己胸口。
过了几息,发现泥团只是会吸血,没其他的作用。
他这才小心地去粘玄鳞心口的血,将他衣衫上沾着的血渍清理干净,李青辞把那个泥团丢给赵玄真:“你可以滚了。”
赵玄真抽了一下鼻子,把伤药丢在他脚边儿。
李青辞头也没抬,冷漠道:“你别摆出这副委屈难受的样子,你我各取所需,互不相欠,我对你没有威逼,只有利诱,我指使你做事,你也从我这里得到了好处,从今以后三十年内,你们白云观每年都有一千两香火钱,新任的知府出自都水司,我已经给他去信,让他好好关照你们白云观。”
赵玄真攥了攥手,抿着嘴没说话。
这个关照有两层意思,他听出来了。
“你放心,有这些血足够给我师傅炼丹了,我没想过再打这只妖的主意,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警醒威胁我。”
李青辞理着玄鳞弄乱的头发:“你明白就好,赶紧滚,他万一醒过来,看见你又要不高兴。”
要不是这个赵玄真横插一杠子,他跟玄鳞根本就不会闹到这种份上,玄鳞也不会受伤。
赵玄真转过头,气冲冲离开了:“谁稀罕待在你这个破地方。”
等他走了,李青辞强撑出来的气势瞬间萎靡下去。
胸前传来尖锐的疼痛,以及不断外溢的鲜血,让他浑身冰凉。
李青辞咬了咬舌尖,缓了口气,他抱起玄鳞,往屋里走。
他手臂、额头的青筋都爆开了,才将将把人拖起来。
他看着无知无觉的人,不由得抱怨一句:“玄鳞,你好重啊,怎么会这么重!”
从门口到床上,短短的距离,李青辞歇了六次,浑身被汗浸透,伤口又迸出许多血来才终于将玄鳞安置在床上。
他虚脱地坐在地上大喘气,缓了许久,他走出内室,来到屋后一角,敲打悬着的一个小钟。
略有些沉闷的钟声,传到远处的一排房子里。
过了一会儿,永思走了过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李青辞道:“准备一些伤药和纱布,再备些热水,明天去衙署给我告假五天。”
“是。”
等李青辞收拾完自己,已经彻底脱力,脸色青白,嘴唇毫无血色,他歪了歪头,就埋在玄鳞颈窝昏睡过去。
李青辞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腹中饥饿难忍,一抬起胳膊就牵动了胸口的伤口,李青辞疼得直冒冷汗。
缓了片刻,他拉开玄鳞的衣领,见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留下一个浅粉色的印记,应该是刚长出来的新肉。
李青辞捻了捻手指,没去碰。
他低头凝视着这张依旧年轻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意相通的喜悦。
一连抿了三下嘴,李青辞凑过去,亲了一下玄鳞的唇角。
他慢吞吞地下床,合上卧房的门,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个卧房,不过,这里头的摆设相对比较简单,几乎没有使用痕迹。
李青辞脚步不停,走到最外间,简单洗漱后,先端起一碗凉透了的药,小口喝着。
他喝着清茶漱口,开始慢慢吃饭。
缓了一会儿,身上有了些力气,他走到门口的水车那儿,提了一桶水。
端着水往回走,李青辞按动机关,走进有玄鳞的那间内室。
他打湿帕子拧干,轻轻擦着玄鳞的脸,然后从他的领口开始,一点点擦拭他的衣裳。
换了八遍水,李青辞开始一小绺一小绺地擦他的头发。
直到日落,他终于将玄鳞全身擦了一遍。
五天告假,转瞬即逝。
李青辞正常上衙下衙。
随着时间的流逝,胸口的伤,结痂脱落,长出粉肉。
李青辞每天吃很多饭,尽力想让自己快点胖回来。
只不过月余来,他这点努力,好像在做无用功。
眼睫颤颤,眼皮掀开。
暗金色眼睛睁开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坐在他脸前直勾勾盯着他的人。
说是直勾勾盯着,其实也不太对,因为那双黝黑的瞳仁没有凝神,只是单纯瞪着,好像是习惯性地把眼神落在那里。
李青辞两只手捧着一只大掌,虚虚攥着。
倏然,手里的大掌抽走了。
李青辞愣了愣,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
他脸上满是惊喜的笑意,猛地扑过去,趴在玄鳞身上:“玄鳞!你醒啦!”
他蹭了蹭玄鳞的脸,开心道:“我好想你啊!你睡着的时候我每天都跟你说话,可惜你听不见,也不理我。”
玄鳞的眼睛只睁开一瞬,很快又闭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捅了自己,联合别人要抓他,结果现在却一脸若无其事地跟他说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玄鳞……”一声略带羞涩的轻语,李青辞歪头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现在你喜欢我,我好开心呀!”
他等到三十岁的时候,已经彻底放弃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竟突然等到了。
玄鳞本来没想搭理,但是被嘴上一下一下的啄吻弄得心烦意乱,像是啄木鸟在啄树一样。
他伸手把人推开:“滚!”
李青辞僵住了,玄鳞从来没有用这么冰冷的语调跟他说过这个字。
他抿了抿颤抖的嘴唇,小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话音落下许久,得到的都只是沉默。
李青辞开始认错:“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可是如果我不把鳞片给赵玄真,他师傅会死,那他就不会帮我抓你了,我怕你不高兴,才说谎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