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蛟(126)
他看看水渠,又看看黑沉的脸,小声问:“那我们还进去吗?”
玄鳞啧啧两声:“算了,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等进去之后,玄鳞简直眼前一黑,大为光火。
还不如不进来。
“李青辞!”玄鳞指着他的鼻尖质问,“这就是你给我租的房子?你就让我住在这种地方?你看看,全是灰尘,你不如让我直接睡在地里!”
李青辞抿了抿嘴,心下懊恼,这段时间他忙着春种,心思也等淡了,以为等不来人了。
没想到玄鳞突然回来了。
上次来打扫还是两个多月前。
李青辞轻轻顺着玄鳞的后背,好声好气道:“是我不好,我忘记来打扫了。”
他用袖子抹去一只凳子上的灰土,又用手心擦了擦,拉着玄鳞坐下:“你先坐着,我很快就收拾好了。”
说着,他立刻端着木盆去打水。
“瞎折腾什么!”玄鳞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腰,把人捞回来。
玄鳞丢掉他手里的木盆,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就住刚才那个地方吧,也省得你早晚来回跑。”
李青辞握住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哦一声。
两人溜达回去的时候,天彻底黑透了。
李青辞洗漱完,顶着一头滴水的头发往屋里走。
玄鳞眯着眼睛,斜躺在榻上,见他回来了,便冲他招手。
李青辞听话地走过去,一到近前,脑袋就被摸了两下。
坚硬修长的手指插进干燥顺滑的发间,指腹擦过头皮,带来一阵颤栗。
腰眼儿倏然发麻,李青辞踢了踢腿,在腰间捶了几下。
“好好的,你打自己干什么?”玄鳞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李青辞平静道:“腰有点难受,我捶捶。”
“过来我摸摸。”玄鳞扯着他的手,把人拉到腿间,手掌贴在他的腰骨上摸索。
时隔两年,陡然亲密接触,李青辞不大习惯,身体下意识僵了僵。
直到呼吸间全是熟悉的清冽气味,李青辞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攥着玄鳞一绺头发扯了扯:“我没事,咱们睡觉吧。”
听他这么说,玄鳞皱着的眉头松散下来,他也没摸出什么异常,皮肉没破,骨头也没有裂开。
“行,睡觉。”
玄鳞略一俯身,托着李青辞的屁股,把人抱在身上,三两步走到床前,仰头往下一倒。
两只大掌在柔软的腰身、大腿处用力搓了搓,寂静里,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
原本就舒缓的心跳,变得更加缓慢。
玄鳞闭着眼,喉间溢出低沉的咕噜声,一副很自在舒适的模样。
李青辞低头深深看着他。
下一顺,烛火熄灭,帷帐散下,暗金色的眼睛彻底合上。
李青辞视线一片漆黑,他依旧睁大眼睛,望着黑暗。
仰着的脑袋缓缓垂下,他趴在玄鳞身上,脑袋枕在一片宽阔的胸膛上。
过了会儿,李青辞往上蹿了蹿,脸埋进温凉的颈窝里。
很快,颈窝暖和起来,李青辞浑身被浓郁的清冽气味儿裹住,他眨了几下眼睛,就沉睡过去。
夜里。
李青辞睡熟后,玄鳞摸着他削薄的腰身,眼底漫上来疼惜。
玄鳞点了下他的鼻尖,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站在河岸边,朝河中丢了一小股气息,感受这片河水里的族群。
想着抓几条有灵气的鱼,给小崽子好好补补。
不一会儿,一条灰褐色的鳝鱼,快速朝岸边游过来。
玄鳞皱眉看过去,怎么招来这么一个玩意儿。
鳝鱼精一见到玄鳞,当即跪地哭嚎:“祖宗!您老人家救救小的吧!”
玄鳞脸色一黑,隔空扇了他一巴掌:“瞎叫唤什么,谁是你祖宗!”
鳝鱼精被扇得晕头撞向,一栽一栽的在水里上下浮动。
玄鳞不耐烦了,又扇了他一巴掌:“给你一句话的功夫,说不清你就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鳝鱼精用尾巴托着自己晕乎乎的脑袋,赶紧开口:“小的在此地好好修炼,一个道士不由分说就要杀了我,我虽侥幸留下一命,却被拴住了,再也不能修炼。”
“老祖!求您老人家救救我!”
鳝鱼精弓着身躯,脑袋压得极低。
玄鳞没理会,眼神落在他脖子上的金色锁链,心里涌出一股厌恶。
第59章
鳝鱼精赤红的眼睛,滴溜溜快速转着,它哭得肝肠寸断:“老祖!我好不容易修炼了两百年,这刚刚能化形,求求您老人家,救救我吧!”
玄鳞嫌恶道:“我最烦哭哭啼啼的,再嚎一声,我抽烂你的嘴!”
鳝鱼精立刻用尾巴塞住嘴,疯狂摇头。
玄鳞打量他一眼,一条小鳝鱼能修炼到这一步,着实不易。
他招了招手。
鳝鱼精立刻游过来。
玄鳞问他:“你做什么了?道士为什么要杀你?”
鳝鱼精高声喊道:“我什么也没做!那些臭道士见到咱们就喊打喊杀的,老祖您应该知道的。”
玄鳞垂眼,看着他脖子上的锁链。
一股清正之气,这是个有本事的正统道士,不是那种邪肆滥杀的。
玄鳞冷嗤,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糊弄我是吧!”
鳝鱼精蒙头转向,一整条直转圈,就这,他还不忘辩解:“小的说的是实话,就是因为一个当官的看我不顺眼,他跟那个道士联手捉我,老祖,我真没骗您!”
玄鳞问:“哪个当官的?”
鳝鱼精嚷嚷:“就是这里最大的那个官儿!”
最大的官?
玄鳞瞬间沉下脸,五指一攥,鳝鱼精登时来到他眼皮子底下。
鳝鱼精用尾巴勾着锁链,张口喊冤:“那个当官的不是好东西……我……唔……”
玄鳞没耐心听他废话,闭眼复又睁开,一双冰冷的鎏金色竖瞳盯着鳝鱼精看。
只一瞬,鳝鱼精就呆滞不动,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样。
玄鳞拧着眉,探查他的记忆,越看脸色越阴沉。
等玄鳞全部看完,他攥紧鞭柄,拦腰朝鳝鱼精猛地一抽。
鳝鱼精连一声嚎叫都发不出来,整条身子像是断成了两截,他痛苦地在岸边扭曲。
玄鳞神色暴怒,一鞭子抽在他头上,语气极为森寒:“我的人,你也敢碰!”
鳝鱼精疼得不行,脑袋直往土里钻,他心里懊悔不止,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老祖有这本领,还认识那个当官的,他就不惹这个煞神了。
玄鳞一鞭子甩在他身上,厉声道:“你敢拉李青辞下水!”
“还敢诓骗我!我非抽碎你的骨头!”
鳝鱼精低低哀嚎:“老祖,您饶了我吧,我当时不知道那当官的认识你,要不然,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冒犯他。”
玄鳞轻蔑一嗤,要不然嫌这玩意儿脏,非得扒了他的皮,给小崽子炖汤。
这时,鳝鱼精赤红的眼睛,飘忽地滴溜溜乱转,张嘴挑拨离间:“老祖,您可得当心呀!那个当官的今天敢抓我,明天说不定就要抓您!”
“老祖,我是您的同族,我才是和您亲近的那个,凡人是最不可信的!”
玄鳞暴怒非常,咒骂一声。
一条脏兮兮的臭鳝鱼也敢跟他攀扯,还敢跟小崽子比。
“老祖,那个当官的……”
玄鳞内心的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这脏玩意儿的一个字他都不想听。
他挥起鞭子,鞭梢卷起鳝鱼精的尾巴,猛地往下一砸。
坚实的地面,登时砸出一条深沟。
玄鳞越想越生气,鞭子挥出去的力道陡然加大。
鳝鱼精口吐鲜血,强撑着一口气高喊道:“老祖!你不能杀我,那个当官的要留着我的命,我还有用呢!”
玄鳞怒火一滞,扯着鞭子将他从沟里拽出来。
鳝鱼精见自己的话奏效了,立刻表忠心:“老祖,我一定改,我一定听那个当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