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21)

　　“对了，前阵子我参加晚宴，还看到他跟一个挺红的明星，两人有说有笑，都快亲上了。”
　　此话出口，姜若很明显僵住了。
　　陶思一指不远处的大商场。商场虽然打烊，但广告牌仍昼夜亮灯，香水广告醒目地闪动，一袭白衣的Omega代言人光彩动人。
　　“就是那个明星咯，”陶思说，“Alpha我算见识够了，郁明简条件这么好，怎么可能不玩？你一定长个心眼……”
　　姜若闷闷打断：“我要走了。”不想再听，自顾自转身离开。
　　陶思没好气喊：“姜若，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你好，我本来可以当做没看到，什么都不说的！”
　　街边的男男女女，酒吧的喧嚣轰鸣，全都变成黑夜里一团团雾气。姜若不知道走了多远——也许并没有多远，一阵尖锐的疼痛擦过掌心和膝盖，他又狼狈摔倒在地上。
　　

第22章
　　郁明简推门走出酒吧，正好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拖着步子迎面而来。
　　他一把握住对方胳臂：“姜若。”
　　姜若停住脚步。
　　“你出去应该跟我说一声。”郁明简不耐道。
　　姜若低着头没吭声。郁明简眯着眼睛看过去，路灯映照，他发现姜若眼眶有些红。
　　郁明简怔了一下：“怎么了？”
　　“没事。”
　　姜若嗓子闷着鼻音，一听就不是没事的模样。郁明简视线扫过，见到姜若蹭破的裤子。
　　郁明简皱眉，抬起姜若的手看了看，发现不只裤子，掌心也蹭得一片通红。他语气不自觉沉了沉：“怎么摔成这样。”
　　姜若试图把手抽回来：“……不要紧。”
　　郁明简好像有点不喜欢姜若这个举动。察觉姜若退缩的意图，他更紧地攥住姜若手腕，手臂一托，就把人轻松抱了起来。
　　姜若失去重心，不得不依偎郁明简，双手搂住Alpha脖子。
　　郁明简就这样一路把人抱去了停车场。姜若把脸埋在郁明简肩上，始终没有说话，连呼吸也轻得如同飘落的羽毛。
　　回到家，姜若仍然异样的安静，洗漱完，换好睡衣，就关灯躺到了床上。
　　房中的安静昏暗没持续多久，被进来的人按开灯打破了。Alpha开的床头灯，光线柔和，但姜若仍觉得一阵晃目，不由得在被子里缩了缩身体。
　　郁明简把他从被子里抱出来，就像抱着什么玩具一样，让姜若待在自己怀里。他卷起姜若睡裤，再次检查了一遍摔伤的地方。
　　好在只是蹭破皮，不算严重。
　　但苍白的皮肉泛起红，看着又有些可怜。
　　郁明简把姜若睡裤放下去，一时有些不情愿松手。姜若瘦瘦的，哪里都很单薄，一点没有肉感，但他皮肤白，又总干干净净，连衣服都散发晾晒过的香气。郁明简侧过头，像闲来无事、起了玩心的猎豹，手指探入姜若睡衣，张开牙齿轻轻啃咬姜若的耳朵与脖颈。
　　很快，姜若的呼吸就乱了。身上睡衣散开，从一侧肩膀滑落，露出大片红痕未退的皮肤。
　　郁明简手掌摩挲，感觉到Omega在他指尖下压抑地颤栗。他突然闪念，不如抱姜若去自己床上睡好了。
　　正打算付诸行动，姜若低着头，小幅度地躲避了一下。
　　郁明简察觉，停住动作。
　　姜若闷闷请求：“今天不做好吗。”
　　“我……很困，”他攥紧被子，嗓音发紧，“很想睡觉。”
　　郁明简没有立刻回答，隔了几秒，才淡淡应道：“这样。”
　　他整个人的气场一下子冷下来，虽然还抱着姜若，却明显拉开了距离。他并没有要碰姜若的意思，但被拒绝，还是被姜若拒绝，让他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不悦。
　　郁明简松开姜若：“那你睡吧。”
　　伴随关门声响，Alpha离开了房间。姜若的整个空间再次被黑暗与寂静笼罩。
　　这天晚上，姜若疲惫至极，却无法彻底睡去。
　　他的意识卷入忽冷忽热，旋转起伏的气流，变得混沌不清。一会儿，他回到小时候，母亲早早起床，穿她最喜欢的那条绿色碎花连衣裙，坐在窗边梳妆，笑着转头看他，说感到开心，要带他出去玩。一会儿，他置身炎热的盛夏，他从补习班回来，在烈日下往家走。草坪被精心布置过，泳池的水碧光泛动，一群同龄人嬉笑打闹，漂亮的弟弟正接过别人递给他的饮料。一对中年夫妻从房子里走出来，满怀爱意注视过十六岁生日的儿子。
　　姜若喉咙疼痛，突然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再一会儿，那些人生骤变的时刻裹挟而至——汽车撞向山崖。母亲拆解的肢体。他带着弟弟跌落泳池，从喉咙发出的呼救，变成破碎的气泡……
　　“他是故意的吧！”
　　“知道舒愿怕水，所以故意把他拽下泳池。”
　　“再怎么说也是他弟弟啊，不是一个妈也是一个爸，至于在人生日的时候做这种事吗。”
　　“就是，好在及时救上来了，要真出事怎么办，那不就是杀人……”
　　姜若猛地醒了过来。
　　睡衣被汗水打湿，姜若慢吞吞坐起来，靠床头抱住双腿，恍惚望向窗外。
　　窗外漆黑一片，还陷在深夜的寂寥里。他做了那么多的噩梦，竟仍然没有天亮。
　　

第23章
　　第二天姜若状况变得更糟，浑身酸软，没有力气。到晚上，状况没好转，反而更严重地发起烧来。
　　好在明简出差了，姜若吃过退烧药，浑浑噩噩想，要是明简在，让他看到自己这种样子……
　　就连生病，姜若也觉得是过错。他小时感冒发烧，很容易引发咳嗽，半夜的咳嗽会吵醒有睡眠问题的母亲。有时母亲走进他的房间，用神经质的温柔语气，不停询问他哪里不舒服，有时却情绪失控，责骂他明明看了医生，吃了药，怎么咳个没完没了，是不是故意折腾大人。无论是母亲的关心抑或愤怒，都让姜若害怕。他只希望自己咳嗽时，不会吵到任何人。
　　姜若昏沉沉躺了两天，退烧了，身体还是不怎么舒服。郁明简今天要回K市，他爬起床洗了个澡，出来时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不想接，对方又打过来。
　　姜若只好接通：“爸。”
　　“明简回K市了吗。”
　　“……大概下午吧。”
　　“你喊明简一道，晚上来家里吃饭。”
　　“晚上吗？可是……他很忙。”
　　“再忙，吃顿饭的时间总有吧！你跟他结婚这么久，一直没回过家，还让我给你打电话！”
　　“可是……”
　　“你是他妻子，喊他过来吃饭都做不到？”姜为臣拔高音量，顿了顿，又安抚地补充一句，“放心，你弟还在国外，你俩不会碰面。”
　　“晚上一定让他过来。”姜为臣叮嘱完，啪地挂断了电话。
　　每年春节，姜为臣总会带柳荷去国外度假，从不在意留在K市的姜若。这次姜为臣打来电话，也只字不问姜若过得如何，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他带郁明简去姜家。
　　仿佛这是他唯一的价值。
　　姜若怔怔握着手机，没等他给郁明简打电话，郁明简的电话倒先过来了。
　　飞机落地。郁明简大步走出廊桥：“晚上不用做饭，我订了餐厅。”
　　”……”
　　郁明简：“不想去？”
　　“不是，”姜若缓慢说，“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喊我们去吃晚饭。”
　　“你家？”
　　姜若小声说：“对不起。”
　　“去你家吃饭，为什么要道歉？”
　　姜若不知道，姜为臣其实已经私底下找过郁明简好几次，想让郁家参与一个产业园项目。郁明简不想跟姜家牵扯太多利益往来，始终未正面回应。
　　“还是不去了吧，你刚下飞机，肯定很累，”姜若不安的语气隔着手机落入郁明简耳中，“我给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