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你让让我(276)
他从小无依无靠,是师父将他抱回销春尽,师兄带他一十二载,教他礼数、大道。
二拜高堂。
他与燕纾如今站在师父灵前,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当也礼数合宜。
夫妻对拜——
燕纾的指尖已抓不住红绸,谢镜泊猛然托住他下坠的身躯。
“师兄!”
面前的人身子在不停地发颤,他似乎竭力想要稳住身形,紧接着却背脊一弓,猛然抬手捂住了唇。
——不要,至少要撑过成亲。
但大片大片的鲜血从指缝溢出,转瞬染红了素白指尖,浓稠的红色将那狐裘衣襟处浸染,倒更添了一抹吉色。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梨花上,汇成一片,燕纾神志空茫一片。
他身子无力向下坠去,被谢镜泊一把抱住,两人伧然跪地,淋漓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将那墨色也一点点泅透。
“礼成……合卺酒……”
燕纾躺在谢镜泊怀里,呛咳着仰起头,谢镜泊眼眶通红,却是咬牙将那酒坛拿过,迅速勘满两杯。
“马上就好了……师兄,等一下……”
怀里的人已近乎脱力,手指虚软地不停往下滑,压根拿不住酒杯,甚至根本无力吞咽。
谢镜泊迅速将自己杯中的酒含在嘴里,小心托住燕纾腕骨,扶着他后颈,将那口酒渡了过去。
他深深吻住那被鲜血染浸的双唇,感受着燕纾清浅急促的喘息声被自己牵引,迟缓地一点点迎了上去。
他终于忍不住倏然闭上眼,眼尾强忍的泪水断线般落下。
“我们已经成亲,我已经娶了你了,师兄,你瞧……”
他颤声开口,怀里的人头颈一点点垂落,已再没有了声音。
谢镜泊周身控制不住地发着颤,他踉跄着抱着人想要站起身。
“没事,师兄我会救你……你慢些走,若是来不及,你便等等我,我去奈何桥上寻你……”
但下一秒,眼尾忽然冰凉,紧接着,一个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哭……”
他颤抖着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竭力抬起手,一点点帮他把脸上的泪痕擦干。
“我好爱你……九渊。”
谢镜泊颤声想要开口,却忽然感觉脑海中一片眩晕。
他心中瞬间一凛,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想要抬起头,却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依旧不可控地一点点流逝。
——摄神术。
燕纾用摄神术,想要让他将他忘记。
难怪燕纾能提前准备那合卺酒、红盖头,难怪燕纾今日精神那么好。
——原来他早已预谋好了一切。
谢镜泊死死咬住舌尖,口中一片血腥味。
他听着面前的人小声开口:“九渊,看着我,九渊……”
面前的人从他的怀里挣脱,颤抖着撑起身,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抚上他的脸颊。
“好好活下去,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他清楚自己这副身子已回天无力。
——也清楚若他身死,谢镜泊绝对会随他而去。
他不忍心……他怎么舍得。
他的小师弟,合该永远风光霁月,肃然立于那仙门之首,受万人敬仰。
满园梨雪簌簌应声而落,玄衣之人眼眸一点点空茫,身子晃了晃,最终砰然落在一地梨花间。
燕纾轻吸一口气,攥着手中一个锦囊,摇摇晃晃地一点点撑起身。
那锦囊被扯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了里面系上的一圈发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其实很早之前,便已决心嫁与他了。
如今只不过……终于圆满。
燕纾只感觉周身一片冰凉,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摸索着向远处走去。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他能感受到眼前的光亮在逐渐消失,耳边的声音也在一点点减弱。
这般狼狈的模样……还是不要让他那些师弟们看到了吧。
燕纾有些迟缓地勾了勾唇。
——他有师父陪着……就好。
他周身已累到极点,只想在这梨花园里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蜷缩着好好睡一觉。
——就像从前小时蜷缩在师父身边那样。
“师父……我好冷……”燕纾不自觉地低低开口。
他意识模模糊糊,心中莫名委屈起来:“我走不动了……您来接我好不好……”
心口处忽然一阵剧痛传来,燕纾闷哼一声,周身倏然失力,直直向前倒去。
下一秒,腰间忽然被人紧紧揽住。
——是师父……来接他了吗。
无尽的暖意将他一点点包裹,燕纾心神蓦然一松。
他控制不住便要昏沉下去,但紧接着,一个沙哑而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师兄。”
第98章
愿曦阁的门被“砰”的一声打开。
正背对着房门晒药材的姜衍被吓的一哆嗦, 差点把手中好不容易挑出来的药材又洒回去。
“你去哪了?这般着急做什么,小心一会儿吓到师兄……”
他没好气地开口,也没回头,一边小心把手中还没分捡完的药材挑出来, 一边絮絮叨叨地开口。
“前几天师兄胃口不太好, 我拜托边叙帮忙寻了一本药膳菜谱, 放在旁边桌上了, 师兄最爱吃你做的饭, 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多吃一些……”
他终于将手中的药材细细分拣开, 拍了拍手,一点点扭过头。
“师兄与你在一起吗?方才我找师兄遍寻不到, 还以为你俩没成亲就直接忍不住要私奔了……”
他话还没说完,鼻尖忽然闻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姜衍瞬间意识到不对, 猝然回过头,瞳孔立时紧缩。
门口的两人满身狼狈,谢镜泊玄衣吸饱了血,燕纾一身狐裘几乎满是淋漓的鲜血,襟前雪色已绽开大片红梅,双眸禁闭, 无声无息。
他手臂无力垂落身侧,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落下,在青石板上形成小小的血泊。
“你们怎么——”
姜衍匆忙跑上前,下一秒只感觉手腕一沉。
黏腻的鲜血混杂着血腥味铺面袭来, 谢镜泊颤抖着拉住他的手,近乎崩溃地望着他。
“救救他……”
·
房间里的烛火被尽数点燃,樾为之拿着药箱冲进房门时,正看到姜衍手起针落, 在他胸口处直接落下两根金针。
金针转魂。
樾为之心中瞬间一凛。
他从前便听说过上京洲姜家的这门吊命的绝技,几乎可生死人肉白骨,但期间反噬的痛楚几乎无人可承受。
不到万不得已,几乎无人使用。
樾为之咬咬牙,快步走上前,听着姜衍果不其然急促开口:“他方才几乎已无气息,一根金针对他已然无用,我不得已先只得先下了两根,拖住了一口气。”
樾为之没有说话,先一步摸上燕纾脉搏。
他一点灵力刚小心探入经络,便感觉床上的人身子骤然痉挛,背脊蓦然弓起,喷出一口鲜血出来。
樾为之骤然撤手,手腕一翻,几枚银针瞬息在他心口大穴落下,看着床上的人神情间的痛苦一点点消散,心却霎时沉了下去。
燕纾的心脉已摇摇欲坠。
若不是姜衍那一根金针吊着,怕是方才他来不及赶过来,燕纾心脉便已经断了。
“金针效用太强,他心脉太弱怕是一会儿也承受不住。”
姜衍手上也已满是淋漓的鲜血,却顾不得许多,匆匆开口:“得想别的法子先把他情况稳住,不要再吐血——”
“我配一副药剂先让他昏睡过去,神志暂封,能减少些痛楚。”樾为之迅速开口,一边已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放到床上。
“燕纾怎么会忽然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