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你让让我(229)
燕纾疲倦地半阖着眼,没有说话。
他耳边仍旧嗡鸣一片,脑海中仿佛有一把尖刀在来回穿刺,疼的他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他缓过一阵疼痛,却是突兀地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谢镜泊……今日没有过来吗?”
樾为之愣了一下,下意识往门外看了一眼,迟疑着摇了摇头。
“没有……”
他看着燕纾有些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再次开口:“可能是今日事忙,要不要我派人去寻……”
床上的人沉默了一瞬,忽然撑着身子慢慢半躺了下来。
“不用。”
他低低开口,眼睫颤了颤,赌气般一点点阖上眼:“他爱去哪去哪,关我什么事……”
他口中这般说,缩在锦被间的手指却无意识一点点收紧。
樾为之一时无言。
他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旁边未动的药碗,神情更郁闷了几分,咬牙刚要起身,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下一秒,房门被人小心推开,谢镜泊匆忙的身影蓦然出现在门口。
樾为之神情一顿,床上的人若有所感般同一刻睁开眼。
谢镜泊脸上带着些许薄汗,不知是从哪里刚跑过来,气息有些发急。
他顾不得许多,先转身小心将身后的房门关上,下一秒,忽然便听到面前一道低低的声音传来。
“你去哪里了?”
谢镜泊关门的动作一僵,有些讶异地回过头。
他竟然难得从燕纾一如既往平静的语气间听出了几分委屈。
第82章
但那一瞬异样的情绪波动恍若只是谢镜泊的错觉。
等他再抬起头时, 床上的人已别过眼,在樾为之的搀扶下虚弱地在床头靠坐着。
谢镜泊收回目光,低声开口:“我……我去寻了一些东西,所以过来的有些迟了。”
平常无论他何时过来, 燕纾都不会分半分眼神给他, 仿佛从来不在意。
顶多在他凑过来的时候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再恹恹地别过头。
他慢慢走上前, 望着半倚在软枕间的人, 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师兄方才是在……等我吗?”
床上的人眼睫颤了颤, 纤长的睫毛不堪重负般垂落,在眼底投射出一片阴影。
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直到旁边的樾为之将药碗重新拿起,燕纾才骤然回过神, 摇了摇头。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
旁边背对着人的樾为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将药碗一把塞进燕纾手里。
“行了,难受就少说两句,先喝药吧。”
谢镜泊愣了愣,神情间闪过一丝失落。
他没有说什么,低低“嗯”了一声, 将手中的东西轻轻放在桌案上。
他注意到床上的人仿佛因为他这一接近的动作忽然皱了皱眉,难以忍受般微微偏过头。
谢镜泊放在桌案上的手一点点收紧。
——燕纾对他……已经厌恶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闭了闭眼,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低低开口:“师兄若难受, 便先休息吧,我不多打扰。等一会儿休息好了……再起来吃点东西。”
他慢慢转过身,床上的人下一刻却似乎被呛了一下,爆发出一连串剧烈的闷咳。
谢镜泊倏然回过头。
同一刻, 旁边的樾为之也忍无可忍,直接站起身,一把将谢镜泊拉了回来。
“等一下——”
——他就没见过一听人要走难受的药都喝不下去,还强忍着不肯开口挽留的人。
樾为之深吸一口气,一把将谢镜泊拉着坐到床边,冷冷开口:“要喂他吃东西你自己喂。”
他将药碗直接塞到他手里,又意有所指般没好气地继续开口:“吃药前可以先吃一点,不然空腹吃,一会儿他胃疼。”
谢镜泊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踉跄地坐到床边,便看樾为之已后退一步,他不得不抬手将软软倒下来的人小心接住:“你……”
“小纾心脏不舒服,我再去药房给他煎另一服药,他这里不能没人,劳烦谢宗主帮忙照看一下。”樾为之直接打断他的话。
床上的人已咳的昏昏沉沉,整个人几乎要陷进谢镜泊的玄色衣袍里。
断续的咳嗽震得单薄脊背簌簌发抖,无力趴伏在他肩头,一下下艰难喘息。
谢镜泊僵硬又小心地扶着燕纾,看着他侧脸的轮廓被烛火镀上琥珀色的光晕,却衬得眼尾病态的薄红愈发刺。
即便近乎失去意识,燕纾的手却依旧抵在胸口,仿佛无力地试图推拒。
谢镜泊神情黯了黯,“师兄怕是不愿让我……”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樾为之冷冷开口:“低头。”
谢镜泊下意识低下头,神情却瞬间一怔。
面前的人正无意识将指尖一点点挤进他衣襟间,方才他感受到的推拒绝——其实是那人意识迷糊间不安的摸索。
“那药还剩半碗,谢宗主一会儿看着让他吃完便睡吧。”
樾为之沉沉吐了一口气,只觉得再多待一刻自己额角的青筋就要跳出来了。
他径直转身向外走去,忽然又想起什么般,重新回过头:“他一会儿可能会有些不安稳,若睡不着便多,哄……哄。”
他最后的尾音沉默在已悄然将整个身子蜷进谢镜泊怀里的人的
樾为之眉心跳了跳,一时只觉得自己最后那句话是多余的。
——他真正应该说的是让谢镜泊别越界。
樾为之到嘴的警告在舌头滚了一圈,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大步向外走去。
——只要他看不见,便什么都没有发生。
·
燕纾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空里,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过去没有。
滚烫的指尖触到一片微凉的锦缎,燕纾在混沌里仿佛嗅到点点幽兰的气息。
他昏昏沉沉将脸埋进那片带着寒意的胸膛,恍惚听见樾为之平日惯说的“喝药”。
他蹙了蹙眉,逃避般别过头,将头更深地埋进幽兰味道间。
“不要……不想喝……”
——但樾为之今天的声音好像有点哑……仿佛在难过什么。
他想说别难过,他身子如今这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但破碎的气流穿过喉咙,只又带来一阵无力的呛咳。
有温热的触感轻轻捏住他的下颌,燕纾浑浑噩噩间迟疑了一下,却到底还是转过头,顺从地将纤细的脖颈微微扬起。
——是不是又要将自己的下颌卸掉来喂药。
——好痛。
可是燕纾又清楚自己这个身体如今是个什么残破的状况,汤药喝久了,不过刚入喉咙便会条件反射的呕出。
但落入他口中的却不是苦涩的药水,而是一股温软甘甜的东西。
好似是……他从前惯吃的一种乳酪,是他从前最喜欢的。
燕纾混沌的脑海来不及思考这是梦是真,喉头滚了滚,近乎急切地将那软糯的乳酪小口小口吞下。
却没承想许久未曾进食的胃脘突然一疼,燕纾一下子又呛了一口气,苍白的手指立刻痉挛地攥紧面前人的衣襟。
有轻缓的指尖小心抚上他的喉咙,慢慢帮他顺着气,同一刻,低低的声音终于从他耳畔侵袭传来。
“慢点吃,师兄……”
燕纾身子一颤,浑噩的意识瞬间一清。
他强撑着睁开眼,正看着谢镜泊拿着一个瓷白小勺,半揽着他的后背蹙眉望着他。
——原来谢镜泊方才来晚了……便是去给他做这个去了吗。
燕纾怔了怔,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酸涩,堵的他好不容易筑起来的高墙一瞬几乎全然溃散。
但下一秒,乳酪的清香味从面前袭来,燕纾身子倏然一颤,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蓦然抬手强撑着从谢镜泊怀里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