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世子妃受宠若惊[穿书](46)
倚山听泉台夜宴那会儿,白照影就听说,眼前的老皇帝对萧烬安还存有几分眷顾,况且萧烬安最近又立了不少功,这样看来,倒也有可能会平安过关。
果然皇帝刚有意向给事件定性成意外,大太监连忙帮腔,跪下细声细语:“陛下,七殿下年轻正盛,行事难免好动,世子殿下又是格外担心世子妃,年轻人之间难免磕碰,陛下还望保重龙体啊……”
一声“保重龙体”之后,千灯楼里,应声虫们纷纷附和。
许多声“请陛下保重龙体”响起,嗡嗡声不绝于耳。看样子事情到这里也许就该结束了。
白照影暗暗松了口气。接下来不管罚款还是道歉,他都替萧烬安受着。
但不为白照影所知的是,七皇子也有自己的考量。
宫中明里暗里早有传闻,他母妃也经常跟他嘀嘀咕咕,说敬贤帝与隋王妃之间不清不楚,而萧烬安的身世则不干不净。
虽说都是捕风捉影的事,谁都拿不出实证。
然而,就冲萧烬安打了皇子,父皇还肯保他,萧烬安不是另一位皇子,还能是什么!?
这件事一直是萧明彻的心腹大患。因为,萧明彻从来都没把其他两名皇子当作竞争对手。
三皇子母亲乃是宫女,母家根本在朝中没有势力。九皇子母亲倒是个能顶点事的女医官,但九皇子本人看见父皇就发抖,扶不上墙,也完全没有争储的意图。
萧明彻知晓,如果没出意外,帝王桂冠总归落在他身上。
然而,萧烬安就是意外。
萧烬安最近正常了许多,父皇对萧烬安,态度也比以往好上更多。
萧明彻怕敬贤帝来个竞争上位,当真认回萧烬安。萧烬安的身世是根刺,多年来,一直让他们的关系近乎你死我活。
萧明彻害过萧烬安许多次,不差这一次。
他在不为人知处冷笑,计上心头,他依旧不会让萧烬安好过。
萧明彻捂着自己被打肿的脸:“世子妃说笑了,千灯楼外灯火通明,我怎会认错世子妃,堂哥又怎么能认错我?”
白照影的身体,逐渐凝固。没想到萧明彻竟忽然转变了态度。
对于成长背景单纯的白照影而言,皇宫里,那些私心杂念弯弯绕绕,他搞不明白。他连书中角色都认不全。
只是胸口赌上阵气愤,白照影想,明明让了步,七皇子居然得寸进尺,怎么可以这样呢?
又是句句诛心的言语砸下来:
“世子妃回护世子,此乃人之常情,我不怪世子妃。可是我堂兄发疯伤人,将我弄得遍体鳞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也想以兄弟孝悌之义忍下这口气,就怕我父皇母妃不答应。”
丽妃当然立即拜道:“臣妾再请皇上,给我们娘儿俩做主!”
七皇子本来就是储君十拿九稳的人选,他今日受了气,千灯楼在场的各府宗亲,不少要拿这事儿当投名状,向七皇子卖好。
不知情的,觉得踩世子便踩一脚,今晚同伙那么多,他报复不过来,况且他都自身难保。
而多少知道点儿传闻的,更以为萧烬安日后的赢面不大,等七殿下上位,他必然死定了。
千灯楼内众人心潮暗流涌动。
最后便是多数人表态:
“启禀皇上,世子出手伤人该当重罚,世子妃欺君妄言,胡乱开脱,当与世子同罪!”
“恳请皇上圣裁!”
“恳请皇上圣断……”
声音犹如潮水,闹得白照影耳根嗡嗡作响。
白照影茫然地凝望他人,灯光洒落,他竟觉得与其他人都隔了一层。
白照影听到敬贤帝问他:“世子妃,你可还有话补充?”
他喉咙从堵得很变成梗痛,喉间又酸又苦,比起之后要受到的惩罚,皇宫里人们的态度,才更加令人绝望。
白照影想要揭穿七皇子,他在说谎!
但是他又分明能预料到,他如果这样做,不仅无用,还很可笑。白照影肺都快要憋炸了。
他越生气,就越能对萧烬安的处境感同身受,忽然顿悟萧烬安为何从一开始就懒得辩驳:
我说了,但没用。
我退让,你们逼我。
所以我只好变成个混蛋,刀枪不入。
随便你们吧,惹恼本世子,哪天抽空要你们的命。
那股凉薄的悲伤感如水墨蔓延,晕染得满心浑浊,让白照影终是意难平,他气愤,于是护大魔王护得更狠。
白照影执拗地重复:“陛下,我无话可说,但……世子没有错。世子他今天没做错什么。”
眼泪蜇得白照影眼眶酸疼,他一眨眼,便噼啪砸下两颗泪珠。
泪水摔碎在他和萧烬安的身前,很轻微的声响,却让萧烬安凝望那两滴眼泪,出神良久。
此时崔执简上前温声禀道:“微臣与世子妃也算沾亲,世子妃天真烂漫,不懂皇室规矩,也唯有他愿意全心回护世子,这是份独到的心意,希望陛下体谅。”
表哥总是柔声款款,听起来像求情,也像怪他不懂事。
白照影挂着泪,感激地看了一眼表哥。却听不懂表哥这是软刀子,直戳敬贤帝的肺管子,其实崔执简只差明说,你看陛下,你老人家还活着,你三亲六眷就都盼你死讨好下一位了……
敬贤帝面色阴沉几息,复又恢复如常。
而白照影则眼睁睁地看着老皇帝,无视众人的压力,竟对自己赞道:
“恪守为妻之责,你做得好。都是朕的晚辈,自家子弟打架,何苦非得闹得不可开交?”
话毕敬贤帝广袖一摆,竟好像当真要把此事揭过。
白照影悬起的心再度放下,误以为表哥有天大的面子,连带着对敬贤帝,尊敬多出几分。
这下他一定要请崔执简吃饭,而且,要到上京城里最好的馆子,让表哥随便点菜才好。
可是萧明彻这时突然跪倒,眼泪流下来两行,华丽的声音都变得嘶哑:
“父皇一片慈心,孩儿感佩不已。”
“孩儿不敢再追究堂哥,但,堂哥这疯症确实会伤人,堂哥现在担任北镇抚司镇抚使,他来日会不会御前行凶,这事谁都不能保证……恳请父皇三思,孩儿为父皇担忧!”
***
十年前那碗疯药,断送了萧烬安的名声和多半条性命。
萧烬安解毒解了十年,痼疾堪医,但积毁销骨。
萧明彻恶人告刁状,总要在萧烬安身上讨回点什么,能卸了萧烬安的实权,再好不过,疯症就是最好的发作借口。
父皇多疑,疑心自己,当然也疑心抬举萧烬安,疯子会不会一刀把他给捅了当场篡位……
皇子威胁到君父,便不可留。
敬贤帝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而白照影不明所以,等着他放人,却始终也等不到。反而等到老皇帝脸色阴沉了好几分。像晴转多云,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让白照影开始隐隐怀疑,心中嘀咕,老皇帝也是不能信赖的?
这般猜测没过片刻就得到了印证。
老皇帝转了个鼻音,似乎突然又不想放走他们,反而惦记起萧烬安的身体情况:“身体方面的事,总也不听你说,以前你就有癔症。即使王府府医不得力,宫中御医你想传就传,有得是杏林圣手。”
皇帝的话音未落,千灯楼内,有一御医颤声道:“启禀陛下,癔症最为难治,此病殃及神志,若是世子还未能痊愈,微臣等愿共赴隋王府会诊,给世子根治,为陛下和隋王分忧。”
这名御医当然是七皇子的亲信。
白照影只觉得今晚还算正常的大魔王,绕来绕去,竟被定性为精神病。
他堵在嘴边的一声“世子没病”被自己生生给压下去,通常情况下,这种疾病的患者,以及他们的家属,都会掩饰硬说病人正常。
白照影喉咙紧缩。
敬贤帝语气似乎淡了些:“还是看看得好。”
那些对老皇帝升起的敬爱之情,顷刻间,烟消云散了。白照影委屈得竟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