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世子妃受宠若惊[穿书](20)
石桌上摆放着茸茸送来的瓷罐。罐边有两个碗。
萧烬安坐在石凳,成美捧着罐子,向外倒了些汤。棕褐色汤汁流入碗底,山菌香气扑鼻。
萧烬安连看都没看那碗。
成美映着日光仔细辨别,面容越来越沉:“禀殿下,是那种药。”
成美将碗放回石桌。
萧烬安眼里已浮起一层冷酷的杀意。
他心里莫名蜇得很,嘴上却噙笑道:“他跟许氏谈成什么条件?我死以后,许氏放他出府。还是等我彻底疯了,许氏帮他和离?”
成美低头看向足尖,觉得炎夏的飞仙亭渗冷。
萧烬安这时用指腹摩挲着碗沿。
成美余光瞧见他手腕一道比肤色较淡的伤痕。
当初世子刚为疯药所害时,误伤过许多人。最痛苦时曾经想过就此了结自己。但有老王妃遗命在前,让他珍重性命,殿下到底还是咬牙坚持至今。
世子暗中求医,单为稳定病情就花了十年,至今仍需用药。
如果这碗鸡枞汤不慎喝下去……
世子病情加重,功亏一篑,后果不堪设想。
成美面色冰冷。
因着入北镇抚司的关系,世子搭上了许多条线,这才终于找到当年制出疯药的恶徒。那游医做出这方子,还想到个发横财的门路,卖给高门大户,作为后宅坑害人的阴私用途。
世子恨他杀他,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然而现在,世子妃居然沾上这碗疯药的干系。
成美紧紧抿唇,不敢替谁辩解,只能看世子的表情越来越恶劣。
成安进亭匆匆禀报了声:“殿下,世子妃来了。”
飞仙亭似有无形的弦,骤然绷紧了一瞬。
成安和成美目光统统投向世子妃,见白照影姿容清丽,举止活泼,像只小白猫蹦跳在花园里。走两步停两步,像在试探,又像是在躲闪犹豫,仿佛已写在脸上的心里有鬼。
两名侍从退到亭边,恐怕美人血溅五步。
白照影不知死活地进亭子,不敢太靠近萧烬安,目光盯着那碗汤和那个罐。碗是满的,罐看不见里面。他心里惶悚,不知萧烬安到底喝下去没,迟疑地张张嘴。
却没发出“夫君”那个词语。
决定告诉萧烬安有毒,是怕担干系,更怕良心过不去。
他可以等萧烬安死,但不能杀他,他是守法好公民,对生命心怀敬畏。
白照影再一次看着那碗汤。
萧烬安则故意端起汤碗,眸中闪烁出危险的光,递给白照影道:
“这碗鸡枞汤很香,为夫还没喝,你尝尝看?”
萧烬安在试探他,想看看白照影是不是蠢到能同许菘娘合作。
而白照影微凝。并不知道其中蕴藏着的杀机,只是想到如果直接揭穿汤里面有毒,那肯定瓜田李下,自己仍有洗不清的嫌疑。
思前想后,白照影有了主意,但只能先殷勤笑道:“既然夫君还没喝,我服侍夫君喝,夫君先来。”
白照影捧起瓷罐。
萧烬安露出个阴沉的笑。
两名侍从同时闭上了眼。
第15章
眸光锁定白照影脆弱的脖子,萧烬安想,杀死白照影,他甚至连内力都不需要使。
只需他递过来碗那时,脖子轻轻一折,颈骨当即折断。
自从母妃去世以后,多年间,也并非没有想以美人计接近害他的人,以前他统统扫地出门,唯独不慎放进来这个,看来也要死在他的掌心。
萧烬安早已养成将出手当成件习以为常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白照影上前捧起瓷罐。
萧烬安袖中翻掌!
瓷罐很烫,动作间白照影故意用力将底料摇匀,溅出来的汤汁泼溅到手背。
白照影立刻被烫得眼圈红热,皮肤骤然刺痛,瓷罐脱手砸下石桌,将瓷碗砸得粉碎,然后罐子骨碌碌滚下桌面,满地狼藉……
两名侍从还以为是萧烬安动手。心知世子妃不成了。
可这时却听见世子妃的声音,从亭子内传到亭子外,白照影直挺挺地跪在飞仙亭请罪:
“我不慎失手,请夫君惩罚。”
两名侍从同时回头。
世子妃打碎了所有疯药。溅得满身都是棕褐色的汤汁,眼尾两颊都泛着红,一边哭一边跟世子爷认错。
萧烬安胸口剧烈地起伏几瞬。
那已经抬起来的手掌,刚要动手,复又收回袖中。
他被白照影突然闹出的动静砸得耳膜刺痛,脑袋里面嗡嗡作响,隔了好半晌,脑海里的余音方才渐渐消散。他收敛回神智,看清白照影跪在一大片棕褐色汤料里,白衣满身脏污。
萧烬安眼眸轻闪了闪。
白照影紧紧攥住双手。掌背烫出两片红痕,过后泛起层半透明的水泡,白照影低头发颤。
“……”萧烬安矮身将他捞起来,白照影被迫站在萧烬安跟前。
鸡枞片、土鸡肉、滴滴答答的汤汁,全都跟随白照影的动作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白照影生怕沾到萧烬安身上讨嫌,僵硬得跟他保持距离。
但是手烫得有点打哆嗦,他刚拧起眉梢,手腕悬空,手被放在萧烬安的掌心,再被对方修长坚硬的手掌握着,反反复复地打量。
现在的情况,骤然从世子妃下药加害世子,变成了世子妃赶来,委婉的救下世子。
两名侍从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是该进去收拾残片,还是赶紧给世子爷搭个台阶下。
看到世子爷还捏着世子妃的手,成安福至心灵:“我去拿融雪膏。”
成美去拿换洗衣服。
碍眼的人,一个跑得比一个还快。
飞仙亭就留给两名当事人。
萧烬安眸光在白照影被烫伤处停留。
白泡里面的脓水越积越多,白照影扁着嘴,显得恐惧又不知所措。指尖在萧烬安掌心里无力地勾过。
少年的桃花甜香,让人心里莫名就轻软成片,而那一身汤汤水水的狼狈,又使得他滋味说不出的难言。
十年间有人恨他害他,有人嫌他,厌恶他,跟风嘲讽诋毁他……
还从没有谁像白照影这样蠢,整天麻烦他,乱说喜欢他,烫伤自己,为了救他。
萧烬安拨动了根,从未被谁触碰过的弦。
这时方才后知后觉地体察到,他烦白照影,也许不完全是疯病未根除的后遗症,而是对方真的在牵动他的心神,引起萧烬安敏感的警惕。
萧烬安把白照影那只受伤的右手放下,伤口红痕犹在眼帘,而他却将人推远半尺。
世子殿下声音冷冷地说:“汤里有疯药。”
白照影心中一慌,没听说过这么直白的问法,他没法给萧烬安解释,只能硬装不知情。红着眼睛装可怜,抽了抽鼻子:“什么药?谁要害夫君?”
萧烬安有点拿不准他是否知情了。
是故意救他,还是真的笨?
二者皆有可能。
萧烬安更加直白地试探:“昨晚你在墙外,听见我处决了个人。”
白照影心头突突乱跳,眼神来回忽闪。
对方甚至都不给他装无辜的机会,字字句句,一针见血:
“你害怕我,所以要杀我。下药是最好的方法,我死你就自由了。”
虽然前因后果,串联得都很准确……
白照影牙根发软,那晚听到的惨叫声,闻见的血腥味,再度清楚地浮现。他仿佛只要再答错分毫,被残忍对待的就是自己。
白照影紧紧地闭起眼睛。
长睫毛合住,挤出两颗眼泪,噼啪砸上自己手背的烫伤,白照影肩膀骤缩。
他的脑袋瓜子,已经支持不了想出更动听的话术。
在萧烬安绵密如潮海的气势面前,他是穷途末路的猎物,纵使之前再有求生欲,被逼到这步,脑海也是一片空白。
白照影嗫嚅:“我……没。没下毒。”
“本世子饮食皆需取样,你来之前,成美已将那碗汤,提前盛出些许,或许能留给你。”
狩猎的包围圈越缩越小,白照影濒临崩溃,生怕待会儿萧烬安会给他再弄出碗毒药,然后逼着他,给他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