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夏(75)
姜守言偶尔无聊的时候,会坐在沙发上拼玫瑰,一盒玫瑰十二朵,速度快的一个下午就能全部拼完。
姜守言拼拼玩玩,拖拖拉拉到现在,红黑色的花瓶里已经插了有十朵了,还剩下最后两朵。
姜守言从沙发滑坐了下去,准备趁上午有精神,一鼓作气全拼了,手指刚摸上盒子,他就感觉自己的大腿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姜守言偏垂视线,小狗耷拉着耳朵,乖巧地用爪子刨了刨压在姜守言腿下的玩具。
它今天的玩具是个可以磨牙的蓝色小球,见姜守言看过来了,有些急切地呜呜了几声,爪子刨得更加卖力了。
姜守言把盘起来的腿往上收了一点,伸手拿起了那个蓝色的小球。
小狗立刻坐下来眼巴巴地盯着,小脑袋歪了又歪,耳朵也跟着倒了下去。
姜守言安静地看了它一会儿,把球从茶几底下的缝隙里滚了出去。
小家伙立刻爪子打滑地追了过去。
姜守言拿起桌上的乐高盒子,大腿再次被轻轻撞了一下,球又卡进了他腿间。
姜守言偏过头,小狗摇着尾巴看着他憨笑。
程在野打完电话从阳台进来的时候,姜守言正低着头坐在茶几和沙发的空间里,看不到在干什么,但桌上放着打开了的乐高盒子。
“在拼乐高么?”程在野边走边问,最后几个字的音量却突然缓了下来。
他跃过茶几,看见小狗趴在姜守言腿上睡着了,姜守言垂着眼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头顶的毛。
或许是这一幕太过柔软,有那么一瞬间,程在野的眼眶酸了一下。
本来就不重的脚步放得更轻了,他挨着姜守言坐下,因为腿太长,姿势不对,还把茶几往外磕了几厘米。
姜守言看过来。
程在野指了指他怀里的小家伙,无声地做口型:“睡着啦?”
姜守言点了点头,轻声说:“玩球玩累了。”
程在野这才注意到姜守言手上还握了个蓝色的球,他伸出手指把球从姜守言手心抠出来,说:“都是它的口水。”
姜守言笑了一下,笑声牵动衣服,小狗嘤嘤着换了个姿势。
“你从哪里抱回来的?”姜守言问。
程在野心里忽地就轻松了几分:“上次回去不是加了邻居的联系方式么?我问他有没有,他说帮我留意一下。”
“后来跟我说有一家的土松下了崽崽,一共四只,有两只被别人抱走了,主人家自留了两只,本来还有一只是要给一个亲戚的,但那家人最后又不要了。”
程在野偏脸看着不知道梦到什么好东西,闭着眼睛嚼着嘴巴的小狗说:“所以就把它抱回来了。”
姜守言还在摸小狗脑袋上的毛,太柔软了,好像怎么都摸不够。
“他有多大了,看起来应该才几个月。”
“三个月了,”程在野摸着姜守言的手说,“小狗长起来可快了。”
姜守言手掌上翻,程在野近乎是同频地把手指插进指缝,和他紧紧扣在一起。
姜守言指腹在程在野手背上轻轻摩挲了阵,看着熟睡的小狗,想起上次在过道,听到程在野对小狗说的那番话。
——他其实一点都不冷漠,他心肠很软的,你多撞撞就开了。
姜守言不是不知道程在野为什么要送他小狗,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不愿意接受,说不上是固执还是觉得丧失了控制感。
他以他自认为安全的框架生存着,其实骨子里还是自卑的,他不认为程在野会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是人都会散的不是么?就像他已经想不起脸的父亲,明明之前和母亲也很相爱。
他已经没办法再经受一次分别了,他用尽了全力去爱着最后一个人,他需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如果他孑然一身,那么他可以了无牵挂。
如果他多了一只小狗……
姜守言呼吸滞重,视线从小狗和程在野的手背上,挪到程在野眼里,他们甚至连瞳色都那么相似。
“怎么啦,”程在野靠过来,吻了他一下。
姜守言垂了眼眸,有些艰涩地吞咽下涌到喉口的酸楚,缓缓把脑袋抵在程在野身上。
小狗小声地在他怀里哼吟了一声,程在野手臂环过他的肩膀。
温情悄无声息流淌,在清寂的晨光里绵延出勇气和希望。
“给它取个名字吧。”姜守言低声说。
*
之前不确定小家伙能不能留下来,程在野没有特定的称呼去叫它,后来有了名字,他刻意用小零食训练它分辨自己名字的能力。
但没想到吃了好几回零食,一连训练了好几天,小家伙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团团,嘬嘬,过来,过来这里。”
团团把脑袋埋进姜守言手心里,只露个圆滚滚的屁股给程在野。
程在野晃着手里的小零食,眯着眼睛思考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然后突然灵光一闪,试探着叫道:“爸爸?”
团团果真回了头,汪了一声,似乎在说:叫我干嘛?
程在野:“……”
姜守言笑出了声:“所以它以为自己的名字是爸爸么?”
或许是又识别到了关键词,团团把脑袋扭了回来,甩着尾巴专注地盯着姜守言。
“爸爸是我,不是你,”程在野走过来,捏着小零食放在团团鼻尖勾引了阵,勾得小东西哈喇子直流,才用手指来回在姜守言和自己身前转了个圈。
“这才是爸爸,”又指着狗鼻子说,“你是团团。”
团团听不懂,只能识别出爸爸,急得汪汪直叫,想吃程在野手上的小零食。
程在野不给,当着小家伙的面把零食重新塞了回去。
团团在原地静止了片刻,扑上来咬程在野的手。
姜守言笑说:“你怎么还跟狗一般见识。”
程在野把它戳翻,摁在沙发上,玩笑着说:“它都想当爸爸了,再不管教就要骑到头上来了。”
玩了一阵,玩累了,团团踩着程在野的腿,在他和姜守言之间找了个空位,窝着睡觉了。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睡得一抽一抽的,姜守言目光柔软地注视着那一小团。
程在野手肘支在靠背上,手指缠着姜守言的一缕头发转圈圈。
“过几天是我外祖母的生日,八十岁大寿,我父母他们都要回来。”
姜守言顿了一下:“什么时候?”
程在野:“25号那天,没几天就是除夕,亲戚的意思是可以多待一阵,年后再走,我们一家常年在国外,难得聚上一次。”
姜守言抬起眼皮,看着他。
程在野就问:“姜守言,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回去?”
第62章 固执
今年的除夕好像来的格外早。
姜守言坐在沙发上愣了会儿神,才摇了摇头,说:“不了吧。”
程在野问:“为什么?”
姜守言看了看还睡着的小狗说:“没人照顾团团。”
其实只是托词,姜守言什么都没准备好,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家人。
程在野观察了他片刻,问:“是不想还是没准备好。”
姜守言没想到他会细问,手指绕着团团的尾巴,含糊着说:“有什么区别么?”
程在野不让他躲,手指捏着他的下巴,直视着姜守言的眼睛说:“当然有区别。”
“你要是不想就是想渣我。”
姜守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程在野手指就顺着他的下巴摸到脖颈。
“哪儿有那么夸张。”姜守言说。
程在野笑着继续:“你要是没准备好,我们可以等下次再回去。”
姜守言盯看着他没说话,程在野手指就在他脖颈上摩挲,上面还有某个晚上他吮出来的红痕。
姜守言在吃药,对什么兴致都不高,但程在野是正常的,躺在他旁边,体温热的不像话。
姜守言不是没有表示过可以做,他没关系的,但程在野每次都会类似今天这样给他两个选项——你是真的想要,还是说在迁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