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啊,你不是?(165)
此处早就被穆赫特改造成了另一个蜘蛛巢穴,牠粉碎了七环领主的黑曜石长桌,将牠们的僭主印章一并抛进暗渊的岩浆涌泉,七种原罪的七种象征,此刻全被蛛丝侵蚀、覆盖,雪白的蛛网状冠冕闪耀在尖塔顶端,犹如新娘的头带,为火狱披着终年不散的丰厚白纱。
穆赫特还为盛玉年准备了种种奢侈的布置,华服美饰,珍奇陈设,无不堆成小山,然而盛玉年什么也看不见,就算能看见,此刻也顾不得看,他被蜘蛛重重地压在蛛网中间,快要烦死了。
“伤口还疼吗?”这时候,穆赫特才能安心下来,专注地观察人类的眼窝,“疼得厉不厉害?”
盛玉年无所谓地说:“刚落下来那会儿疼,现在就还好吧,没什么感觉。”
“刚落下来的时候疼?”穆赫特连忙追问,“怎么会,是不是撞到哪里了?快,我看看……”
牠想伸手,又嫌爪尖锋利,情急之下,差点拿舌尖舔开盛玉年的眼皮,亲口去里头探一探。
盛玉年想翻白眼,这阵子也翻不起来,他没好气地说:“是天堂的眼睛被收回去了,所以下地狱的时候才疼,除此之外,就流了点血,别的也没什么……”
穆赫特愣住了,牠嘶哑地问:“天堂没有身患残疾的灵魂,造物主给了你一双好眼睛,但是……”
“但是我不要,”盛玉年随意地道,“祂就收走了,没什么,反正我也打歪了祂的鼻子。”
霎时间,魔蛛大发雷霆,心碎得几乎立刻死去。
“天堂的造物当然与地狱的法则相互排斥,祂给你的眼睛会活生生地在眼眶里烧熔啊!”牠哭了起来,“你怎么可以经受这样的痛苦?我愿意挨上一千一万刀,也不想你遭了这样的伤害!”
牠一边哭泣,一边暴跳如雷,咆哮着亵渎的恶毒诅咒,牠诅咒神祇,诅咒造物主的虚伪和残忍,诅咒直到万万年后,无信之人将会充斥祂的每一处庙宇,将祂从天国驱赶至晦暗的遗忘之地!
牠骂得太狠,哭了又哭,盛玉年实在无可奈何,只能故技重施,摸索着找到牠的脸,把牠拉下来亲了口,第一下没亲准,亲到腮帮子上了,第二下亲到下巴,第三下才亲到嘴唇,给牠一点小甜头。
“好了好了,”盛玉年没想到牠的反应会这么大,“都过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穆赫特的心快痛死了。
牠严肃地说:“我一定要给你一双新眼睛。”
盛玉年:“呃……好的?”
盛玉年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推拒:“先说好,我不要你的眼睛,你的眼珠是红的,眼白是黑的,安在我身上会很难看。”
穆赫特的肩膀耷拉下去,好沮丧。
“那我就给你编织一双新眼睛!”魔蛛打起精神,“我会给你织一对最美丽,最清澈的眼睛……”
牠小心翼翼,无比温柔地亲了亲盛玉年的眼皮,嘴唇一触即分。
“……就像我记忆里的那样。”
牠的蛛腹喷吐出一段崭新的,精巧结实的蛛丝,蜘蛛用八条步足,将它轮番送到身前,在手爪上交织出繁复的图案。接着,牠的双手径直伸进人类的身体,就像伸进一汪泉水,将那截蛛丝编进人类的宿命之网。
盛玉年看不见,更不知道牠是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再然后,那些星光熠熠的蛛丝越喷越多,穆赫特就像一架巨大狰狞的纺车,八根步足来回翻转、钩绕,缝制出一个又一个精巧的法阵,将它们层层叠加,按照星辰的轨迹,精密地贴合在一起。
世界在牠眼中是由丝线组成的,牠能拆解,就能重建。
最后,魔蛛的脸颊也裂开了,伶仃锋利的鳌牙四绽开来,犹如可怖的针头,固定着针脚的痕迹,牠编得飞快,盛玉年耳边尽是有条不紊的“簌簌”声,有点像蚕食桑叶的动静。
终于,两枚发光的小茧从蛛丝中脱胎,仿佛成熟的果实,掉落在穆赫特的掌心。
“忍一忍哦,”穆赫特可怜巴巴地哀求,“别乱动,一会儿就好了。”
“真有趣,”盛玉年面无表情地说,“这通常是我在床上对别人说的话。”
穆赫特睁大眼睛,懵懂道:“嗯?”
“……这通常是我在床上对你说的话。”盛玉年无奈道,“行了吧。”
穆赫特弯起六只眼睛,笑眯眯地说:“嗯!”
小茧发出轻微的破裂声,裂开的茧壳中,躺着两枚黑白分明,光润清澈,宛如活着的眼眸。
穆赫特伸出长舌,舌尖分瓣绽放,犹如觅食的蛇,柔软地包起一颗眼睛。恶魔的鳌牙再次抱住人类的头颅,继而用湿热的唇舌分开人类空荡荡的眼窝,在里面亲密地舔舐了一圈。
盛玉年:“!!!”
穆赫特的胸腔发出温柔的共振,提醒道:“不能乱动的……”
这你让我怎么不乱动?!
盛玉年张口结舌,彻底僵住了。
水声淋漓,恶魔的舌头缓慢而温柔地挤开瘪下去的眼皮,在其下空无一物的肌理组织上粘腻地爱抚,利用滚热的温度,将那里润泽得湿滑起来。
盛玉年呼吸急促,头往后仰,一直往后仰。古怪的痒意如此鲜明,不加隔阂地在神经上狂乱骚动,仿佛穆赫特舔舐的不是他的眼窝,而是直接舔在他的大脑皮层上。
他的后脑勺阵阵发麻,全身的骨头都在酥软地哆嗦,想要推开恶魔,已是没有一丝力气,想要开口骂人,喉咙里也只能发出一些支离破碎的呓语。
穆赫特松开舌头,伴随着湿漉漉的津液,将一枚眼球安置进他的眼眶。
“这一边好了,”魔蛛松了口气,迷恋地,安慰地亲吻着爱侣发颤的皮肤,在他的脸颊和嘴唇上留下一串细碎炽热的啄吻,“没事的,没事的……一开始可能有点痒,但用不了几天,你就能重见光明,再也不用担心看不见的问题了……”
盛玉年又快崩溃了。
……比起看不见的问题,我现在更担心你!你这个混账东西!
作者有话说:
盛玉年:*像一个被人蛛泰山掳走的人质,被两片胸肌夹着,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这就是看不见的下场,我被胸肌绑架了。
穆赫特:*哭喊*不——我不允许你看不见,你是最完美的!
还是穆赫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对眼睛*这就是我的礼物,你要永远看着我,看我向你表达爱意!
盛玉年:*昏倒了,但是装的,因为他不想永远看一头雄蛛对他跳求爱舞*zzz……
第99章 塔兰泰拉喜剧(二十九)
盛玉年气不打一处来,刚想破口大骂,就被穆赫特急急忙忙地按住了嘴唇。
“嘘,嘘……”蜘蛛焦灼地哄劝,“再坚持一下,织丝正在和你的血和肉融合,乱动是要错线的!”
盛玉年只好先忍着。
仿照方才的方法,穆赫特再衔起第二枚眼珠,轻轻地在盛玉年的左眼皮上舐着,恶魔的舌头滚热,将他微凉的肌肤也熨得滚热。
一瓣分叉的舌尖挑起他紧闭的眼皮,顺着曾经烧伤的肌肉延伸进去,它搅动,轻吮,小心地摩挲,令盛玉年发抖,像高烧不退的人一样恍惚。
这很亲密,这比性爱还要亲密,同时比性爱更加危险。盛玉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程度的恋情,他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因为现在就算想走,他也走不掉了。
穆赫特遏制着饥饿的食欲,牠全身心的战栗,以及如在云端的梦幻幸福,将爱侣的眼窝细细地舔舐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里重新变得柔软而湿润,牠才松开舌尖,调整位置,放下第二枚眼睛。
盛玉年的两边眼眶好像在渡劫。
又燥又热,又疼又痒,新肉生长是什么感觉,他此刻的感觉只会比那剧烈几倍不止。穆赫特急忙捏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抓挠那里。
“马上就好了,不要抓呀……”魔蛛苦苦哀求,着急忙慌地开始用下肢的步足编织敷带,不一会儿,一条蛛丝的冰凉系带就完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