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眼(123)
前奏响,很活泼欢快的背景音,竟然是一首小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唱的儿歌!
顿时嘘声四起。
“什么嘛!KTV里还有儿歌?!”
“感觉一下年轻了三十岁。”
“救命,还以为能听到男神女神合唱情歌呢……”
和叶筝设想的差不多,在场的都是圈内人,圈内人最守不住秘密。岑末已经有公开交往的男朋友,若是在私下和另一位男歌手对唱情歌,未免容易落人口实。
两位主演唱完热场的儿歌,麦克风又传到顾明益手里,都说三位主演缺一不可,现在叶筝和岑末已经唱完了,该到影帝一展歌喉。
“行。”顾明益也不是什么玩不起的人,很干脆就点了一首摇滚歌。大白嗓,技巧不多,胜在全是感情,几个破音逗得大伙前仰后合。
几个主演都没有当麦霸的想法,唱完就都把麦放下了。姚知渝招呼他们坐过来。
这一圈有姚知渝在,他对这类社交应酬不感兴趣,喝酒的也不太敢过来敬他们。“来玩点儿过瘾的?”姚知渝拆开托盘上的扑克牌,“国王游戏会不会?”
“我随便。”顾明益扬了扬下巴,“问问几位女士愿不愿意玩吧。”
费怡和张汶都没意见。
轮到岑末,她摆摆手,说:“我就不玩了,但如果你们想不到惩罚内容,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思路。”
游戏规则很简单,他们十个人,把扑克牌里的黑桃A到黑桃10抽出来,另外再加一张鬼牌,一共十一张牌。抽到鬼牌的人就是“国王”,有权命令两位字牌玩家完成指定的任务。也是一种类似大冒险的玩法。
“先玩两把就知道了。”姚知渝洗牌,再把十一张牌摊桌面上,“来吧,随便抽。”
最后十个人全抽完,多出来的那张是属于国王的号码牌。
游戏第一轮,副导演张汶抽到了鬼牌,她喝一口啤酒,眼睛扫过卡位里的每一个人,给出命令,“黑桃A公主抱黑桃8一分钟。”
“切,老张,你是不是玩不起啊?这不随便抱吗?”手拿黑桃A的场务亮出自己的牌。
张汶这会儿去摸桌上剩的那张号码,翻过来,是黑桃6,她弹了下牌面,说:“还好还好,万一来点狠的不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谁是黑桃8,赶紧的。”场务现在只关心这个。
“是我。”顾明益把牌扔桌上,一张明亮亮的黑桃8。
“来吧明益。”场务站起来,拍拍自己胸口,“哥哥抱!”他比顾明益矮一个头,却横向比顾明益宽上一个身位。顾明益也很给面子,双手环住场务的脖子,靠上去说:“来吧王哥。”
岑末窝在软椅里笑得透不上气,脸都闷红了,拿手机在拍他们,还指挥两个人站到有光能照到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轮,叶筝都像个局外人一样——
国王不是他、被惩罚的也不是他。
第六轮开始。
这次轮到场务抽中鬼牌。也许是发现了这一桌人都玩得都挺保守,最多也就公主抱、喝交杯酒、脸贴脸三十秒……
“这样吧,咱们玩点新鲜的。”场务转了转手里的鬼牌,“……黑桃5和门口下一个进来的人接吻十秒。”
“要嘴对嘴!”他强烈补充。
“不太好吧。”姚知渝取下烟,捏手里对折着玩,“万一进来的是服务员,那不就成性|骚|扰了。”
“服务员不算,就限咱们剧组的人,怎么样?”场务手搂上姚知渝肩膀,“不会玩不起吧渝少,还是说你就是黑桃5?”
姚知渝睨他一眼,把牌丢出来,一张黑桃2。
不是他。场务又转过头催促,“黑桃5快快快,我感觉马上有人要进来了。”
叶筝拿着黑桃5,呆了几秒,将牌转到场务面前,“我。我是黑桃5。”
“好啊!好!”场务收回揽着姚知渝的手,去搭另一边的叶筝,“你可不能怂!给王哥个面子。”
“是啊,别怂!”这种场合总有人会起哄。
“玩都玩了!就来一把嘛。”
该怎么说,此时,叶筝一点办法都没有。手指揩过纸牌的四个角,叶筝脑袋放空,和所有人一起望向门口。
姚知渝瞄了眼目光滞止的叶筝,哈哈着拍上场务的后背,说出的话却不像在笑,“王哥,您要是把咱家主演玩儿自闭了——”
咔哒。门打开。
满室喧吵没能盖过这一声。叶筝和门口的人撞上视线,纸牌冷不防被他折下一个角。
背景里是一首很痴缠的粤语歌,靡靡之音流过每个人的耳朵,唱歌的女生有一把好音色,每个字都咬得暗昧浓情。包厢里似乎只剩下这一道歌声,其余人都闭着嘴往这边看。
霓虹灯跟随音律节拍恣意变幻,紫丁香色的光瀑布一样漫过站在门口的、黎风闲的脸。时间的流速忽然变得好慢,酒精的气味宛若胶水,将每一秒都拖黏得慢下来,叶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似乎是有人在拉他,又不知到自己是怎么走到黎风闲面前,他没喝酒,却感到醉了,醉得很深很深。
“快呀叶筝!该你表演了!”
“黎老师应该算咱们剧组的一员吧。”
“……叶筝……”
叶筝。叶筝。叶筝。
天南地北都在欢呼他的名字,连贯又听不分明,他是只被扯住线的风筝,被看不见的暗潮推到黎风闲面前。
“亲一个!亲一个!”
“快呀!亲他叶筝!”
一只手很大力地搡到叶筝背上,好似被催命符赶着上前,要他在此就范。头上灯色毫无预警地转成暗红色,熟透的果子一样,他和黎风闲是两片猛碰到一起的果肉。
嘴唇擦过一块冰冰冷冷的皮肤,叶筝艰难地睁开眼,肩上传来被钳制着、让他无法反抗的力道。
“好玩么?”再没有迟疑,黎风闲在一切都失控之前,抓住叶筝的肩膀,让他找到可以承力的重心。
“呃……”猝不及防,场务被黎风闲眼里的冷光刺了一下,先头喝下去的酒都要在他胃里结冰,在圈内混了十几年,多少冷眼、俾倪他都见过,却没有一种让他这般的望而生畏。场务面皮发紧,拿起酒瓶倒上一杯,远远地朝黎风闲举起,“闹着玩儿呢!哈哈,给黎老师赔个不是!”
他仰头喝尽,还把酒杯倒过来,甩了甩,“嘿嘿,黎老师,我再敬你一杯……”
“行了。”姚知渝按住他要倒酒的手,“这么个喝法晚上还开不开工了?”
“诶,渝少说得对!”场务十分狗腿,赔着笑道,“不过我酒量还行,这杯呢你就让我喝了吧,保证不影响晚上开工。”
姚知渝没管他,低头拨开烟盒,又叼了一支出来。他推开堆在面前的酒杯,走到黎风闲和叶筝旁边,脸一偏,对黎风闲说,“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后门消防楼梯有烟熏过的痕迹,墙面上一层灰蒙蒙的斑痕。姚知渝松了松领带,打火机点燃烟,抽过几口,手夹着烟,看青灰雾气漫上照明灯。
“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姚知渝往下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去看黎风闲,眼睛有些发红。
“你都知道了。”黎风闲说。
“啊。”姚知渝笑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什么?我该知道么?”他手指掸掸烟灰,“说来听听,我知道了什么。”
黎风闲没说话。好一会儿,他们就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各自沉默。等姚知渝把烟抽完,按灭在了下层垃圾桶,他反身上楼,“做到哪一步了?牵手了?亲了?”他停到黎风闲面前,一手抄兜,气息里若有似无地哼笑一声,“还是连床也上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黎风闲随意把手搭上防火门,“问完了么?”
姚知渝没回答。等他拉开门,姚知渝忽然笑了,语调像是自嘲,“黎风闲,我让他跟你学唱戏,没让他跟你做这些事。你什么时候连基本原则都不要了?”他又翻开烟盒,拿出一支,两根手指掐着烟嘴,碾得它瘪了下去,“他就不算你的学生?和自己的学生搞到一起,这还是你黎风闲会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