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暗杀王的失控教育(40)
魏尔伦沉思。
魏尔伦默默开口:“兰波……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先喝一口苦的,想看我出糗的反应?”
兰波缓慢眨了下金眸:“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保罗。”
他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到甚至透出几份无辜的意味,好似对方的猜测全都是没有根据的胡思乱想。
魏尔伦:“………”
从他离开实验室起,就一直生活在兰波身边,一举一动没有任何隐瞒——后者也早就对他的口味喜好掌握得一清二楚,这时候竟然否认刚才的小小恶趣味。
但很快,魏尔伦的哑然就转变为放松,甚至同样露出一点开心的笑意,几乎要融化在此刻明亮而炽热的阳光里。
“嗯,现在的咖啡很好喝,”
他开口,不再追究刚才的恶作剧,“这个叫什么?”
“——小孩咖啡。”
“………”
在那双浅鸢色的眼眸再次控诉着瞪过来前,兰波从容改口,“拿铁咖啡,加入了一大杯热牛奶。”
这次,魏尔伦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在气闷似的又喝了口后,才又小声回答。
“很好喝。饼干也很好吃。”
其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会开玩笑的兰波,是在任务与训练之外不常见的另一面——更生动且鲜活,令习惯了严苛与冷淡的他颇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应对。
是这次任务顺利完成,兰波的心情很好吗?
这个问题不止魏尔伦在思考,兰波的同事——克莱芙同样对此抱有好奇。
在兰波陪魏尔伦参加完这次的心理健康评估后,又乔装假扮成玛丽医生的克莱芙独自对着测试结果琢磨半晌,还是没忍住又给他发去一条实时讯息。
[你的焦虑状况降低了,情感回避行为,哦不对,是习惯性冷漠剥离自身情绪反应的情况也减轻不少,]她噼里啪啦地打出一行字,[怎么做到的?我记得你前段时间是去中东做任务了,对吧?]
在第二次进行心理测试时,克莱芙敏锐察觉到自己在上次对兰波的心理判断有误,并立刻修正了这点。
她之前一直以为兰波是不习惯及不擅长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会对构筑与他人的亲密关系感到畏惧与退缩;但实际上,兰波更像是试图完全掌控自身的情绪反应,将每一分产生波动的情绪都变成拥有切实来源的客观分析。
因此,兰波总能在任务里表现得很出色,自身分明还是个少年,却表现得比许多大人都要成熟而沉稳。
但这种理性远大于感性、掌控欲与支配欲太过强烈的人,想要让他拥有一段完全沉浸其中的亲密关系,难度高到克莱夫都有点不抱希望。
结果呢,瞧瞧她在这次心理测试中发现了什么!
对于同事探究欲旺盛的关心,兰波只在短暂的沉默后,动手回出一行简短而冷酷的字符。
兰波:[禁止使用DGSS内部的机密联络渠道来讨论与工作无关的话题。]
克莱芙:[哎呀,你上次不也用这个来问我们八音盒手工制作大师的联系方式……]
兰波:[………]
看来这个话题是没完了,会被这帮同事提到天荒地老。
福楼拜:[哦豁,你们在聊什么?我也想听一下!]
克莱芙:[福楼拜,你又偷偷摸摸入侵我的私人频道!算了,兰波,快点告诉我嘛。]
兰波:[……无可奉告。]
克莱芙:[小气。]
福楼拜:[不如把雨果先生也拉进来问问,他一直很关心兰波吧?正好前线的战事告一段落,目前人正在巴黎休假……]
克莱芙:[啊,好主意。]
兰波:[……福楼拜!]
福楼拜:[ :p ]
福楼拜用冒号加一个p的字母,组成横过来看是做了个调皮吐舌的鬼脸的表情符号。
小孩子吗这家伙。
——所幸他们最后没有拉雨果进频道,兰波也没有被迫在同事面前剖析自身内心。
被克莱芙从心理测试中分析出他目前的精神状态是一回事,让他坦诚的讲给他们听,又是另一回事。
事实上,即使他没有回答什么,他们或许也已经可以猜到答案。
是魏尔伦带给他的影响。
或许是毫不犹豫顶上他掌心的脑袋,或许是直白向他索求的狗牌,或许是毫不犹豫为他挡下的那一枪……或许还有更多。
但总体而言,魏尔伦的一切都是从他这里习得——常识、技能、思想,每个举动都在他不动声色观察的眸底里,每句话都透出对方是如此依赖着他的关注与偏爱。
那份因被预言背叛与死亡而紧锁在他心头的阴霾,因此而逐渐松动,变淡,不再沉甸甸坠着他的眉心、令那双浅金的眼眸也显得阴郁而压抑。
他好像也开始习惯魏尔伦的存在,会在戒备之余多出些许放松的心态,会用更亲近而真实的态度对待魏尔伦。
是因为他自觉如今已经能完全掌控魏尔伦吗?
还是他认为向魏尔伦释放出亲近的信号,同样是能进一步支配对方的一环?
在氤氲着热气的水声中,衣冠齐整、仅袖口挽至臂弯的兰波垂下眼眸,看向掌下这具被迫在他面前袒露了所有的身体。
对方的肌肤十分细腻,在明亮的灯下呈现出一种奶油似的白——但它又并非代表瘦弱与无害,勾勒出这具身体的每一寸肌理线条都是如此清晰而流畅,蕴藏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却又在此刻显得极为克制且隐忍。
宛若一只矫健的、危险的、但选择温驯蛰伏在他脚边的豹。
那头灿金色的发丝细软、顺滑,在他指尖揉搓,被打出蓬松又洁白的泡沫。
对方闭紧眼,脖颈完全暴露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反抗。
但兰波能从指尖清楚感知到这具身体的僵硬,眼睛能看见对方紧攥在身侧的拳头——好似这样就能压制住完全暴露在他面前的紧张与赧然。
“手,”
在给魏尔伦的头发冲干净泡沫后,兰波突然开口,声音淡淡,“给我。这里也要洗。”
在听到这句话后,对方仍旧闭着双眼,浑身肌肉却瞬间绷紧了。
过了片刻,他才缓慢将握成拳头的手伸出,抬高,摊开在兰波面前,任由那条略粗糙得毛巾被压在轻颤的掌心,又一根指头接一根指头的缓慢擦拭过去。
时间过得太漫长了。
还没好吗?
魏尔伦抑制不住想要逃离,身体却始终安静而听话的待在原地。
这里的雾气太热,几乎要将他蒸得失去理智,就像煎锅里红透的虾。
无论被兰波帮忙洗澡多少次,魏尔伦依然无法完全习惯,总是被那种陌生又交杂的情绪冲击内心,挤占理智——但他从没有真正抗拒过对方的指令。
在另一只手也同样被如此对待后,兰波才终于放过了魏尔伦。
套上宽松的衣服,离开浴室,乖乖端正坐在沙发上的魏尔伦还需要等兰波拿来毛巾,擦干那头仍湿漉漉的金发。
“好像有点长了。”
擦着擦着,魏尔伦听见兰波突然出声——指尖也撩起几缕贴在颈后的发尾,似乎思索了片刻。
大概是那处肌肤过于敏感,被兰波的指尖扫过时,魏尔伦无意识绷直脊背,打了个轻颤。
“要剪掉吗?”
他听见兰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轻,很低,险些从他耳边溜走。
魏尔伦没有半点迟疑的点头,“可以。”
他只是喜欢看兰波留长那头绸缎似的黑发,不等于对自己的头发有多少留恋。
“不,还是留着吧,等会修剪下刘海就可以。”
兰波却好似没听见他的回答,而是重新将那些湿透的金发包在毛巾里,慢慢擦拭。
魏尔伦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疑问句只是兰波在自言自语,并没有真的打算听取他的意愿。
但他却弯起唇角,露出愉悦的笑意。
“你也喜欢看我留长发吗,兰波?”他开口,声音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