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胶片(38)
肖淳这会儿觉得这家伙可能是个活人了,便挥了挥手,笑道:“我要去找我的朋友。你好好保重,祝你成功。”
周宣鸣想跟着一起走,但没那个决心和胆子,他又看了眼身后的“7”。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这次可就再没有了。
他都饿了很多天了,他得先吃饱才行。
周宣鸣又喊:“您私自离开,执法者会找您的!”
肖淳摆了摆手,没解释——执法者嘛,他已经见识过三回了。
*
20层以内的人都在忙着吃,并不搭理平台上多出的人。
肖淳好似跟其他的碗盘没有任何区别,有人边吃边看他,却也不会跟他说话,好似他早就是一尊死物。
到了25层,终于有人主动开了口。
那是个少了双腿的男人,呼吸粗重,狰狞笑着,满脸污渍地道:“我还以为是执法者来了。”
肖淳注意到男人的狱友,脖子上扎着玻璃碎片,倒在床脚,已经死透了。
肖淳握紧了手里的钢板条,护着披萨,乜他道:“吃你的东西。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找了也没事。”男人嘻嘻笑着,直接将自己和狱友的份都端到面前,大口吃起来,“只要你不怕有命来没命走。”
男人又看了他怀里的披萨一眼,满眼贪婪:“我还能多一份下午茶。”
肖淳凉凉地看着他:“我也刚好缺点储备粮。”
他露出自己背着的布包,布包下早就被血水浸透又干透了,显出深黑色的印记。
男人看了眼,眼睛微眯,神色意味不明。
他不作声了,慢条斯理吃着。肖淳盘膝坐在中间,一手杵着钢板条,一手端着披萨,似某种形容特殊的神祇雕塑,散发出亦正亦邪的气势。
等男人三两口吃完,平台也刚好要下行,男人始终不作声,待平台下去了一小半,只露出肖淳上半身时,男人突然扑了过来——他力气极大,单手就撑住了自己的身躯,另一只手里甩出钢板条,肖淳一直警惕着,立刻抬手,噌地一声,钢板条撞击在一处,男人手里的飞了出去,打着旋儿掉在了洞口对面。
而这一下造成肖淳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倾身,被男人看准时机抓住了手臂。
眼看披萨要被抢走,肖淳眼也不眨,直接砸了手边的餐盘,锋锐的碎片划过男人的眼睛,男人堪堪避开,被从眼角到脸侧划拉出一条长长深深的血口。
他吃痛放手,披萨掉在了平台上。
虽然抢食没成功,男人还是大笑起来,痛快得很。肖淳脸色寒凉,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怒火在一瞬间直冲头顶,额角青筋绷起,心跳加快,恨不能将那男人的手臂生生打折。
他仰头看着还趴在洞口嘲笑的男人,对方往下吐唾沫,肖淳避开了,掉在平台上的披萨却没能避开。
“我记住你了。”肖淳直直看着男人,眼神愈冷,语气愈温柔。
男人愣了愣,嗤笑:“个小白脸!能活下来再跟我这儿摆威风吧!”
没能护住于顾的披萨,肖淳心情非常糟糕,偏头疼又开始了。
他一下一下地甩着手里的钢板条。男人大笑的样子、披萨掉地的瞬间不断在他脑海里重放,让他的怒火越来越控制不住。
他很少控制不住情绪,早已习惯了隐忍和将最好的一面展露给他人,可眼下,他却越来越沉不住气。
好看的圆润的眼睛微微下垂,浓眉拧着,纤长睫毛随着呼吸如羽翼轻颤——明明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样,再抬眼时,却溢满了愤怒和不耐。手里的钢板条好似随时会暴起抽掉谁的脑袋。
大概是气势太凶,一直到60层,他都没有再碰到不长眼的疯子。
而这一路过来,监狱里的混乱他也看得明明白白。
没有人再遵从后四位法,所有人都只是自保而已,执法者不见了踪影,也没有传道者和所谓的信徒。当然了,本来会有新的执法者,被于顾和肖淳合力弄下了洞口,恐怕是爬不回来了。
肖淳半路还遇到了一些新人,他们惶恐的尖叫、哭嚎,肖淳便一一询问他们是如何来的、来之前都在做什么、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或事没有。
有的人会告知肖淳;而有的人警惕性很高,什么也不肯说;还有的人只顾哭泣发疯,问不出什么话来。
回答肖淳的人,几乎没提供什么有效信息。事关隐私的人家不会说,无关紧要的,便都大同小异。
要么是正吃宵夜,要么正加班,要么在睡觉,要么在跟朋友聚会。总之就是一眨眼,突然就在这里了。
其中只有一位出租车司机还算坦诚,满面憔悴惊惧地对肖淳道:“犯错?犯错……最近的话,有,有过。如果我说了,能放我出去吗?”
男人抖着手,没功夫去看平台上的食物,对肖淳道:“上个月吧……半夜出车,感觉撞了什么东西,我没敢多看,直接走了。提心吊胆好几天,结果什么事也没有,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肖淳问他:“是撞了人?”
“我感觉是,但又……我希望不是。都这么久了,也没人找我啊,应该不是吧?”
他自我安慰着:“应该不是。可能就是流浪猫流浪狗之类的,那天太晚了,刚好那路上又没灯……”
肖淳沉思着:“还有别的吗?”
“没、没了。”男人看着肖淳,“我、我都老实交代,能放我走吗?”
“我说了不算。”肖淳疲惫地笑笑,摊手道,“我也想出去啊。”
男人嘴唇抖了几下,似乎终于绷不住了,掩面哀嚎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到底怎么……我不能死啊……不能死……”
谁想死呢?
在这里的,恐怕都不想死。
可生不如死就比死更好吗?肖淳皱了下眉,随着平台继续往下,他对那男人道:“不想死就振作精神好好活着,除了撑过三个月,还要找彩蛋,彩蛋是个孩子,只属于你的孩子,记住了。”
“什么孩子?”司机茫然地趴到洞口,喊,“什么孩子?你说清楚点!”
在那一瞬间,肖淳瞳孔骤缩,看见了司机身后站着一个一晃而过的孩子身影。
他刚要抬手指司机身后,那孩子就不见了。
只一晃而过,速度很快,但肖淳还是看清了那张脸——圆润白皙,像个福娃般,头发理得很短,穿着一身中式红色马褂,喜气洋洋的。
那是小时候的自己。
如于顾所说,自己的彩蛋出现了,可只是一瞬间,它又没了。
为什么?
75层,一个女人正尖叫着被一个男人压在床上欺负。
她的裙摆被撕烂了,长袜被褪到小腿像绳子般缚住了她。她挣扎尖叫,楼上楼下无人搭理,甚至还有人兴致勃勃蹲在洞口边窥视。
女人的长发被绕在男人手指间,如扯一只提线木偶,他要她如何,她就得如何。女人哭泣着,愤怒化为哀嚎,又化为屈辱,化为哀求。
等男人回过神来时,他的脖颈前横过了一条钢板条,冰冷的寒意贴在他喉咙上,只要再用力些,脆弱的脖颈就会被当场勒断。
男人痞笑着举起手,指尖还有被扯断的纤长发丝:“别急啊兄弟,等我这儿结束了你再……”
“让开。”肖淳只淡淡道。
男人顿了一下,转头呸了口,不甘不愿地提起裤子,往一侧让开。女人腿间流出了血,她狼狈地掩下裙摆,费力坐起来,满脸的屈辱惊惧和恨意,她看向肖淳:“帮我杀了他!杀了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男人顿时骂起来:“你个婊……”
肖淳一转手,钢板条重重抽在了男人脸上。
他正愁没地方泄火,这人完全是自己撞枪口来的。
男人一个趔趄撞在身后墙上,侧脸立时肿了,他捂着脸头晕目眩地回头:“你他妈——”
话音未落,又被一钢板条抽在了太阳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