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胶片(338)
本是想彰显一下自己对肖氏的忠诚,肖淳算是“叛出”了肖家,已没有资格再让自己对其毕恭毕敬,同时也是想炫耀,炫耀自己的能力早就够资格坐这个位置,若非被肖淳压着,他也不至于一直无法升迁。
可到头来,对上肖淳蹙眉的严肃模样,他就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还习惯性地跟在对方屁股后头忙这忙那。
真没出息。
男人揣在衣兜里的手握了握拳,转身愤愤离去。
车内,肖淳头疼欲裂,一手不停地揉按太阳穴,中药的味道淡淡地蔓延在车厢里。
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肖淳不想说话,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两眼,也就识趣闭嘴,打开了收音机缓和车内安静的气氛。
地方新闻正在播报——
“近日气候异常,全球灾难性气候加剧,本市收到气象局最新预警,今日晚间到明日,局部地区会有大到暴雨,雨量为近两年来历史最高,防洪防汛部门加强夜间巡逻,市民出行……”
“又下雨。”司机抱怨了一声,见肖淳睁开了眼睛,以为他对这个新闻感兴趣,便道,“这两天雨也太多了,我看还有人在网上造谣,说什么要世界末日……”
肖淳道:“我头疼,想安静休息,麻烦您可以关一下收音机吗?谢谢。”
司机:“……哦。”
到了公寓,肖淳提着口袋下车,已经开始下雨了,细雨落在头上,很快又成了豆大的雨点,啪啪砸响了地面。
肖淳几步跑进单元楼,按下电梯,拍了拍衣服。
他看着映出自己倒影的电梯门,不知为何心悸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好似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越是想记起来,头越疼,心里越是烦躁不安。
雨越来越大,甚至打起雷来,单元楼外又冲进来两个姑娘,一边拿下顶在头上的包,一边拍打衣服、整理头发。
二人看见了肖淳,眼睛一亮,又互相推搡一番,嘻嘻哈哈地来到了肖淳身后,一起等电梯。
大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大雨瓢泼的声音,冷风卷着丝丝缕缕的水汽钻进大厅,吹得人透心凉。
一个姑娘低头刷着手机,突然小声道:“宏华那边地下车库的新闻看了吗?”
“看了。”另一个姑娘看着肖淳英俊的后脑勺,随口道,“家暴的畜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死绝?”
肖淳走神的视线朝电梯门上两个姑娘的倒影瞥了眼。
还在低头看新闻的姑娘道:“网上有说是两个人刚离婚没多久,因为财产分割问题,男的堵了女的好几次了。女的申请保护令来着,没啥用。”
“只会打女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是孬种。”另一个姑娘咬牙切齿,“我每次看这种新闻都气得要死。别跟我说了,听着就烦。”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两个姑娘等了等,前面高大的男人却没有动。
其中一个姑娘正要绕过男人进电梯,对方突然转过了身。
“宏华小区吗?”他问。
姑娘愣了一下:“啊?啊……你说新闻?好像是……”
肖淳已经提着一口袋的中药快速往外走去了。
*
打车来到宏华小区,因为距离远,很是耽误了一阵。小区楼下的超市里还围着不少人,一边买东西一边讨论着晚间发生的事。
肖淳的头发和大衣都淋湿了,在超市门口听说了家暴的男人已被警察带走,受伤的女人则送去了小区附近的医院,他又紧赶慢赶朝医院跑去。
他无法理解自己眼下的所作所为,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对“地下车库家暴”这件事坐视不理。还好医院不远,几步路就能到,肖淳彻底被雨淋透了,冲进医院时,保安还以为他是刚来的急救病患的家属。
“来,先擦擦身上。”保安好心往他手里塞了纸巾,“别着急啊,千万别着急,小心地滑。”
肖淳道了谢,根据提醒往手术室去了,从电梯出来时,手术室灯还亮着,门外椅子上坐着一个同样浑身湿透的女人,穿一身睡衣,踩着运动鞋,头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挡住了脸。她一下下捏着拳头,指关节的地方发红发肿,像是击打过什么。
肖淳脚步一顿,仔细地看了那女人侧影许久,莫名觉得熟悉。
他裤腿湿透了,中药口袋还在往下滴水,在原地站了半晌才一步步走上前。
他停在女人身边,迟疑一下才开口道:“……你好?”
女人没反应,大概是心不在焉,肖淳只得又提高了声调:“这位小姐?你还好吗?”
女人终于注意到身旁多出来的人,她的视线先是落在滴水的口袋上,瞧清了那一袋子的中药,又茫然抬头,同肖淳对视。
女人有一张苍白却不显羸弱的脸,素面朝天,头发乌黑,明明整个人说不出的消瘦单薄,脸颊微微凹陷,锁骨清晰,却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哪怕穿着睡衣也显得气质强势。她看人时带着几分警惕,乌黑的眼眸扫过肖淳周身,她站了起来,身量不高,细胳膊细腿的,微微扬起下颚:“找我?有事?”
肖淳愈发觉得这人眼熟,且不知为何,心里弥漫出阵阵酸楚又激动的情绪。他喉咙动了动,还待再说,就听身后赶来清洁地板的保洁人员不满道:“哎这位帅哥,你这一身的水,万一让病人滑倒了怎么办?赶紧去卫生间里收拾一下!”
肖淳:“……”
肖淳忙道歉:“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去。”他又看了眼还在打量自己的女人,舔了舔嘴皮,嗓子眼儿发干地道,“那个……冒昧请问一下,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正清理地砖的保洁人员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还跑医院里来搭讪呢?”
肖淳:“……”
“没看人家在等手术吗?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
“……”肖淳被说得脸色涨红,也觉得自己有大病,忙摆了摆手,“算了,我……”
女人却叫住了他,皱了皱眉,朝他示意:“你跟我过来。”
二人去了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肖淳脱了风衣抱在手里,又拿纸巾认真擦了口袋,确保没有再滴水,随即又毫不嫌弃地拿擦了口袋的纸巾往自己的头发、脖颈上擦。
他这随意的动作,似乎也让女人觉得熟悉,盯着他看了半晌:“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是……?”
肖淳只觉得今夜的一切都很反常,自己也很反常,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苦笑一下:“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会信吗?”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朝他伸出手:“我叫苏明昕,你呢?”
肖淳一愣,将纸巾塞进口袋里,伸出手去:“肖淳。”
“……名字有点熟。”苏明昕道,“你是过来看病的?”她目光又落到那一袋中药上。
“不是。”肖淳觉得自己更难解释了,感觉自己像个跟踪狂,“我……听说了家暴的新闻,赶过来的。是不是很难理解?其实我也很难理解……”
苏明昕抱起手臂,靠在门边上看他,半晌弯起了嘴角:“谢谢。”
肖淳一顿。
“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苏明昕道,“我也觉得第一眼看见你就很亲切,好像什么都可以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很奇怪。”
“对,就是这种感觉。”肖淳忙道,“冒昧请问,我们……之前是校友吗?或许是以前在学校里见过?”
苏明昕报了大学的名字,跟肖淳不是一个大学。
肖淳又报了自己小学、中学、高中的名字,连幼儿园名字都迟疑地说了,但二人毫无交集。
肖淳茫然了,苏明昕却笑了笑,想得很开:“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