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胶片(340)
肖淳本心烦意乱,听这人碎碎念也挺有意思的,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所以很多东西本来就是提前设定好的。”那人道,“有没有造物主不好说,但玄学是一定有的。你怎么确定被验证的理论就是所谓的科学?三体看过吗?农场主和鸡的故事听说过吗?”
肖淳好笑:“那以你之见?”
“我见不出什么,就是这么一说。”男人耸肩,“我老家那边最近出了好几起疯子砍伤人的事,新闻里也总报什么神经病拿刀砍人啊,砍死邻居啊,开车撞进人群里啊……”
男人摇头:“我就觉得有些事情太巧了,那就不是巧合。”
肖淳点点头,看了眼时间:“这跟我们降落被耽误有关系?”
“怎么没有?”男人道,“你没听人说吗,降落意外,跑道关闭。飞机失事的新闻以前不多见吧?这两年出多少安全事故了?是不是?”
男人一摊手:“所有的事都是有联系的嘛。”
“洪灾、山火、停电、飞机事故、疯子砍人……有联系?”肖淳问。
“是。”男人很笃定。
“世界末日?”
“不一定,但也说不好。”
肖淳笑了笑,一手在窗沿叩了叩:“挺有意思的。”
同一时间,机场人心惶惶,在外等待的人们忙着确认出意外的飞机上有没有自家人、朋友受伤。
媒体第一时间赶来,机场外围一时堵得水泄不通。
于顾戴着墨镜,穿着一身浅色休闲服焦躁地等在计程车上,副驾驶上坐着公司同事。
“今天肯定延误。”同事是个新加坡人,出生在马来西亚,后又随家人搬去美国,他戴着圆框眼镜,身材圆润,穿一身夏威夷衬衫,低头刷着手机,“嚯,伤亡不少啊!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降落意外,啧,舱内起火了,难怪呢……”
于顾蹙眉看着堵车的车道,距离机场大门明明很近,却进不去。
他干脆提着行李直接推开了车门。
“喂!!”司机和同事都诧异地喊起来,他们在对向车道,周围喇叭声震天响,于顾只当听不见,提着行李冲过四车道,在一片骂声里进了机场大门。
大厅里人头攒动,无数人在询问意外事宜,于顾找到自己的候机室,直接坐了进去。
他心浮气躁的,先去接了咖啡一口灌下,又站在巨大的落地窗户前看着外头暂时关闭的跑道,远处,正有消防一路冲过去救火,整个跑道上挤满了救援车和新闻媒体车。
于顾抱着手臂,不耐烦地看着,瞧着救护车一辆辆地驶离,内心的慌乱愈发严重。
他不由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总觉得不同寻常,但他顾不上深究,他急于做点什么好让自己的内心安定下来,可无论做什么,都只是让自己变得愈发烦躁不安。这种烦躁让他无端暴戾,跟谁说话都带着刺,看到什么都想砸了毁了,有一种无处宣泄的攻击欲。
原本他应该休假的,可一觉醒来他就主动去了公司,希望能给自己安排点事情做。可他先前加了两天班,本就是为了休假,如今已经没有事可做,公司只好安排他去出差。
临时加的机票,他跟同事不是一班飞机,只是他闲着也是闲着,便想先过来在机场等着。
哪料一来就遇到了安全事故。今日所有的飞机多半都要延误,指不定还会停飞。
在候机室等了快一小时,被堵在机场门口的同事才终于进来了。
他拿帕子擦了擦脖颈和额头的汗,一见着于顾就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于顾没说话。
同事皱眉:“你很不正常,于顾。我提议你最好照计划休假,而不是去出差。”
于顾还是没说话。
同事去接了咖啡,拿了点甜品过来,候机室里已人满为患,他没找到坐的位置,只好跟于顾一起站在窗前:“嘿,我说,你平时不这样,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失恋?”
于顾心里一动,不知道“失恋”两个字是戳中什么了,令他一阵心悸的难受。
他抬手捂了捂心口,满面疑惑。
同事“哈”了声:“果然是失恋!不是,你一天天地待在实验室,聚餐也不去,你哪儿来的恋?不会是网恋吧?”
于顾眉头皱得更紧了。
“行,我不说了。”同事一脸过来人的模样,“想用忙碌转移注意力?我懂。但有什么是休假解决不了的?你现在就去换机票,去个小岛上待几天,看看天看看沙滩,艳遇一下,我保证什么都能忘光了……”
于顾转身就走。
“哎!”同事无奈,“又去哪儿啊?”
于顾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他听到任何人说话都只想揍对方。为了同事的安全,他只能远离。
在人满为患的大厅里又待了一个多小时,新闻已经出来了,这次意外造成了30多人受伤,5人死亡,大厅前的屏幕上,许多延误的班机改为了停飞,不满的吵闹声充斥耳膜,令他更加暴躁。
想把一切都毁了,他想,连同整个大厅、所有的飞机,全都毁了。
可如此阴暗又暴戾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
于顾揉了揉额角,生出一种“我果然是病了?”的困惑。
时间渐渐来到深夜,于顾和同事吃了夜宵,他们的飞机没有停飞通知,于是只好继续等待。
终于又有两班飞机在跑道安全降落,其他飞机则转去了另外的机场。
于顾和同事接到了稍后可以开始登机的通知,照这个德行,就算说是“稍后”也起码要再等四十分钟以上。
于顾出去上了个厕所,心烦意乱的他打算再去vip室那边冲个澡,走到半路时不知为何,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在召唤,他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但他抓着替换的衣服和浴巾,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就那么一路走到了接人的出站口。
两边距离很远,他也走了很久,但越接近出站的地方,他的心跳就越快,那种不安定的暴躁感逐渐降低,好似他终于快找到能救赎自己的目标。
他站在外围,看着人群出来,同接机的家人、朋友们拥抱,嘈杂的喧哗淹没了他的五感,他看着人群很是茫然,可内心的指引和期待却愈发强烈。
等了许久,直到已经没什么人再出来,他却还在等。
暴躁浮躁了一天的心情,居然在这一刻显出了无比强大的耐心,他好似可以一直站在这里等待,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忽然,一个高挑清瘦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对方提着行李,显得疲惫不堪,英俊儒雅的面庞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发型乱糟糟的,大衣皱巴巴挂在手臂上,衬衫扣子随意开着两颗,明明狼狈却又光芒万丈。他疾走而出,茫然地环顾四周,似乎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会身处陌生的国度。
然后他和于顾隔着墨镜四目相对了。
于顾在看到对方的一瞬,就听到了自己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他几乎要大喊起来,一个名字已经滚到了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却已经飞到了对方面前,他像是遇到了前世的爱人,巨大的狂喜和庆幸令他双腿一软,若非双手先一步抓住了栏杆,恐怕他得当场跪下。
肖淳也看着面色涨红、戴着墨镜的男人,疾走的脚步慢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只余男人的一举一动落在眼底。
他甚至看不全对方的模样,但他就是直觉地意识到,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二人隔着一段距离,内心响起了同样的声音——就是他。
于顾一整天的烦躁消失无踪了,肖淳煎熬空荡的心情也随之消散了。肖淳提着行李,慢慢绕过出口走到于顾跟前,二人视线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生怕一个眨眼对方就消失了似的。他紧张地抿了下唇,心跳如擂鼓轰得耳膜嗡鸣作响。
机场广播还在播报,但他们谁也听不见了。
于顾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同事打来的,于顾没理,直接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