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胶片(294)
阿园觉得委屈,又无法辩解什么,一口闷气便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他这一路下来委曲求全,任由苏明昕怼来怼去没翻过一次脸,说他是情势所迫也好,墙头草也罢,是人就会为自己留一条退路,自私自利乃人之常情。起码到现在为止,他没有背叛过他们,到头来,自己却还是个外人。
守夜时自己主动守最困的后半夜,脏活累活都是自己来做,他力争留个好印象,也是为了彼此的安全着想。他自认已经做到了最好,还要如何?
阿园眯了眯眼,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肖淳的冷脸:看惯了男人温润客气的样子,如今看他毫不掩饰的冷漠,阿园心里很是不甘。
他悻悻地想: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信我就不信吧。还真拿自己当个角色了?
要不是使者把他们一行派下来送死,他们也不会这么惨,如今只剩了自己一个人,要想办法保命还得看他人脸色。
他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很尴尬,他自认做到了真诚和弥补——可要说弥补,他甚至根本没对肖淳几人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啊?
现在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自己的地位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甚至比那之前还不如??
阿园越想越不满,手指抓紧了方向盘,肖淳视线扫了过来:“阿园。”
“嗯?”阿园眉头一松,笑了下,“怎么了肖哥?”
“我来开吧。”肖淳道,“你休息一下。”
阿园:“……好。”
第198章 惊心食人族37
于顾和苏明昕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肖淳对阿园的态度不对。但这二人在某些方面很相似,在这件事上他们毫无追究打探的兴趣。
二人坐在后排,一人一边,各自撑着太阳穴一侧看着前排的二人换了座位。怎么说呢,这二人这时候连思考的动作都几乎一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亲兄妹。
于顾的视线扫过肖淳冷漠的侧脸,以他对肖淳的了解,能将人气成这样,必定是阿园有什么地方触碰到了肖淳的底线。
方才众人都在逃命,阿园什么也没做,也来不及做,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肖淳在预知画面里看到了什么。
这不难猜,阿园能猜到,于顾、苏明昕也能猜到。于顾又扫过阿园的表情,余光发现苏明昕也在打量对方,他侧过头,苏明昕转过眼来,二人快速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阿园这小子,不老实。
苏明昕挑了挑眉,用口型无声道:找个机会把人处理了?
于顾面无表情转开了脸,没有任何回应,只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
苏明昕看懂了,这是默认的意思。
苏明昕打算偷偷解决掉这个“隐患”,这件事对她而言毫无心理负担。她连一路走来的邢婓都始终不信,更别提半路冒出来的阿园。尤其对方初来乍到的身份是截杀他们。对于一个陷在这种关卡里的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付出真心、付出信赖”更危险和失智的事,始终保持高度的警惕和质疑,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才是她能活到现在的唯一原因。
苏明昕又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肖淳,那意思——这尊菩萨愿意吗?
于顾又敲了一下膝盖,苏明昕这回看不懂了,这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肖淳稳稳地开车,目光几次扫过后视镜,看见了后排二人来来回回的“暗号”。
他知道苏明昕和于顾已经在怀疑阿园了,或许对阿园来说,自己突然转变的态度对其非常不公平,毕竟只是预知里看到的画面,而非真实发生。
可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预知的本质,本就是未来可能发生的某件事。既然事件有一定发生概率,便是因为个人的性格、思维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会进行相应的决策,且准确率极高。
如果说车辆侧翻后,阿园基于慌乱下错按了苏明昕那边的车窗升降,好歹也说得过去,但之后肖淳本可以将人救下,阿园却为了自保,将车窗重新升了回来,阻断了他及时救援的可能。这在肖淳的“团队”理念里是绝不允许发生的。保命是人的本能没有错,可他愿意选择的队友却绝不是危机时刻只会想着保命的人。
哪怕是邢婓,在这种时刻都会咬牙硬上的——哪怕事后他一定会抱怨后怕半宿。
若阿园只是个路人甲,这事肖淳心里膈应,之后不再同对方接触也就罢了。毕竟这件事确实没有真实发生。可眼下距离通关还有一定时间,对方又是使者派来的,这期间不确定性太高,若在关键时刻对方选择背刺,那就是自己放任的罪过了。
他愿意策反对方,他也承认对方的能力确实很好用,但如果这能力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只是个巨大的隐患。
肖淳收回观察后视镜的目光,心里已做出了选择。
皮卡在附近绕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无法,肖淳只能将车开进一处树冠巨大的阴影里,尽量遮蔽行踪,四人暂时只能住在车上。
阿园下车,主动去检查后车厢的损毁情况——工具箱烂了,里头的工具也失踪了个七七八八,好在枪、子弹等武器都在车内备着,没有被牵连。
他又检查了一下汽油桶和酒桶,目光在酒桶上落了片刻,才重新罩上防水布,走了回来。
他扒着车窗,道:“还好,损失不算太大。我去把路上的车痕盖一盖?”
“不用。”肖淳道,“食人魔的追踪能力强过那群盗版的,掩盖车辆痕迹没什么意义。”
阿园点点头,左右看看:“那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水源?”
肖淳看了他一眼,眼里透着几分深意,阿园佯作不懂,双手插兜往后跳了几下,声音轻快道:“也不知道等我们通关后,那块大石头会不会被规则抹去?如果被抹去就太遗憾了。”
肖淳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在暗示:他们好歹同生共死过,他也好歹为自己办过事,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看在炮仗为断桥付出了手脚的份上,也该给他点体面。
——如果就这样刀尖相向,抹掉了他们一路行来的友谊,哪怕这友谊并不牢固,也未免太遗憾了。
阿园说完转身就走,并不想等肖淳几人的回应,他走得很快,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里。
肖淳往后重重靠进座椅,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搭在扶手箱上,嘴角抿成了一条紧紧的直线。
他觉得悲哀,对自己、对阿园,对他们必须面对“敌我”的冲突和矛盾感到悲哀。
原本他们并不需要如此。
苏明昕抱着手臂,用膝盖顶了顶驾驶座的后背:“就这么放他走?”
她若是阿园,这会儿就会有多远跑多远,绝不再回来。
肖淳顿了顿,将预知的事告知了后排二人,于顾当机立断:“我去解决他。”
苏明昕眯眼,指尖夹着骨刀:“难道不该是我亲自去?”
“他不能离开终点太远,又没有带走物资。”肖淳道,“要追上他不难。”
“还想当烂好人?”苏明昕蹙眉,神情很是嫌弃。
“不是。”肖淳沉吟了片刻,道,“我想做个测试。”
苏明昕:“?”
*
阿园很想就此逃走躲起来,一直躲到倒计时结束为止。可就像肖淳说的一样,他无法距离终点太远,只得在附近绕圈,最终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处干净的水源。
水源是流动的,水质澄澈,水底的石头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阿园站在岸边,鞋底微微被浸湿,他弓腰蹲下,双手捧起冰凉的水囫囵吞了几口。
甘甜的水质里夹杂着说不上的腥味,他又喝了几口,直到彻底解了渴,这才抬起头看了眼天色,拿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水。
身后的草地上传来闷响,他猛地回头,浑身僵硬,就见是于顾一边重新包扎着手臂的伤口,一边走了过来。
阿园:“……”
于顾拿嘴叼着纱布一头,另一手扯着紧了紧,微微抬眸看向阿园:“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