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大师兄(69)
“你醒了,”林楚生看见师弟恢复成黑色的眼睛,松了口气,“先放开我一会儿,好不好?”
慕深还有点迷糊,不知所措地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的人。
这时一股骇人热浪迎面而来,慕深本能地伸手展开灵力阻挡,以免那余热伤到大师兄。慕深抱着林楚生抬起头,对上腾空而起的朱雀之身。
楚宏显然是气极,现了妖兽真身,遮天蔽日的赤羽掀起烈焰。它的眼睛里也燃烧着怒火,鸟喙吐人言:“他叫你放开他,听不懂人话吗?”
慕深一只手还环着林楚生,只靠单手抵挡烈焰,有些力不从心;而楚宏也顾忌着火焰波及林楚生,有些束手束脚。两人好一阵儿都僵持不下。
慕深把林楚生护得严实,但后者露出的肩颈和小腿上尽是血印和咬痕。楚宏发现爱人被折腾得如此狼狈,立刻大发雷霆,但还没等林楚生用哑着的嗓子安抚几句……还不清醒的慕深注意到怀中伴侣的走神,首先对楚宏发出攻击。
楚宏被彻底惹怒了,一吐烈焰恨不得把房顶掀了……打到后来房顶也确实不见了。幸亏他们是在人迹罕至的山野中——否则林楚生真不知道该把脸藏到哪里。
这时,林楚生环住慕深的脖颈,突然闷闷地咳嗽起来。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停下来动作。他们都有点慌神,于是立刻休战。
这个咳嗽声,听起来可不像转移注意力的小把戏。楚宏上前检查,眉头拧了起来,眼神像是要从谁身上剜块肉下来:“你的锁骨断了,断骨扎伤肺腑。”
慕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非常自责难过。
林楚生轻轻拍了拍小师弟,彷佛还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楚宏直接把林楚生从慕深手里抱起来,后者沉默地让步。
楚宏无视了林楚生“有话要说”的眼睛,把他和造成过伤害的小师弟隔离开。楚宏把林楚生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受伤的人小声说:“你知道我的身体,这种程度的伤痛不算什么。”很快就会被自动重塑修补。
楚宏低头看着这样都不能安分的人,露出皮笑肉不笑。楚宏继续检查伤势,眼中冷冰冰的:“那很厉害嘛,林楚生。”
林楚生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一缩脑袋假装自己是只鹌鹑。
第141章
林楚生果真恢复得很快。
成仙后这人的身体强度终于跟上了一直以来超常的脸皮厚度和心理素质,从内到外都坚不可摧。
林楚生用水滴石穿的温柔耐心搂着小师弟,一遍遍向他保证他们永远不会分开;与此同时,他靠着“你扇我一巴掌我直呼好爽”的没皮没脸骚扰楚宏……终于磨到了二人都对喜讯点头的时刻。
那也是林楚生再见到那个年轻的凡人阁主的时候。
这时,距林楚生去吟风阁求助已过去数年。这位袁阁主脱去了稚气,变得更加沉静踏实。凡人成长得如此迅速,过去林楚生或许还把对方当小辈——但有限的寿命似乎赋予了凡人更独特的天赋,他们总是成长得那么快,更快地拥有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思绪。
尤其当林楚生看向阁主的眼睛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随着主人的成长而加深了,变成深棕色。他们不经意间对视,林楚生总是率先移开目光的那个……从无例外。
他真的越来越像袁渊了。
阁主对他们的关系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颔首道:“你们很不容易,如今总算修成正果了。”语气里透出平静的喜悦,彷佛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们的结合。
林楚生坐在座位上笑了笑,对年轻人的祝福表示感谢。他说:“谢谢你帮我找到阿深,我们成亲时希望你也能来观礼。”
“我会去的。”阁主笑了起来,“还有什么事吗?”
林楚生迟疑着。他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饶是他自认脸皮厚如城墙也觉得很不礼貌了。林楚生说:“既然你愿意受邀,姓名也会记录下来,之前我们匆忙见面又分别得那么急……”
袁阁主看向他,猜到了这人弯弯绕绕想说的话:“你是说,你还不知道我的完整姓名。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林楚生硬着头皮说:“……是的。”
“渊。”
林楚生眨眼睛:“嗯……嗯?”
“予,安。”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看向林楚生,“……怎么了?我的名字不对劲吗,你看起来很惊讶?”
林楚生缓过神,心中懊恼:“抱歉,我只是想到了其他事情。”
袁阁主的目光轻轻地扫过他:“你和人说话——而且是在邀请对方时心里还想着别的人。这很不礼貌。”
不只是很不礼貌,这很糟糕。
林楚生不知道怎么回答,声若蚊呐:“是的,我不应该这样。”对着才认识不久的人念几千年前和另一位的旧情,太不像样子了。
“不要紧。”袁阁主宽容地原谅了他:“你今天来邀请我,顺便叫我也想起了一件事——希望你能做个见证。”
林楚生自然愿意答应:“你尽管说。”
袁阁主说,今天他要在祠堂祭祀。
林楚生记得袁渊也搞过类似的祭祀仪式,于是以为是吟风阁的常态。当林楚生向洒扫的阁中弟子问路,得到了对方见鬼一样的眼神。
“祭祀?”
“是的,你们阁主让我去祠堂找他。”林楚生说,“请问去祠堂的路怎么走呢?”
那弟子神情诡异,但他对此也没有提出其他疑问,并且告知了林楚生前往湖心祠堂的路线。林楚生按照他指的路来到了祠堂。
林楚生站在祠堂大门前。这真是令他感到熟悉的地方,他在袁渊的秘境里时一直被困在这座祠堂里。如今故地重游,林楚生正愁不知道开门的机关在哪里……祠堂大门自动敞开了。
第142章
祠堂里没有光,蜡烛燃尽了。
林楚生印象中,傍晚时会有人来祠堂更换蜡烛并且擦拭打扫。林楚生走进黑漆漆的门中,大门在他身后合拢。天光也被隔绝在门外,这一处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这片黑暗并不让人感到不安,它如此宁静、深远……笼罩在身体的四周,甚至浸润到人心里面,牵动一段本应该被尘封的回忆。
“你来了吗?”林楚生听见有人说。
一支燃烧的蜡烛出现了,手执烛火的人面容出现在烛光中。袁阁主穿了隆重正式的服饰,左眼里的金色花纹显现。
林楚生记得袁渊的眼睛里也有这种纹路,但这个人的花纹从眼睛里蔓延出来,彷佛一株静默的植物……甚至有些枝蔓蜿蜒到了脸上。
他用那一截蜡烛引燃了更多的蜡烛。祠堂里变得亮堂起来。
更多的牌位在这几千年里被放在了祠堂里,木制灵牌上用熔化的金色矿物颜料刻字,幽暗的烛光里那些名字变得流光溢彩。
最后一支点燃的蜡烛照亮了祠堂里的玉像,玉像有着和林楚生极其相似的面容,神态却更慈悲。
袁阁主抬起手摸着玉像的脸,神色温柔:“我等了你很久。”
“我等得太久了……”穿戴繁重服饰的阁主看向林楚生,后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半边脸的金色纹路像眼泪一样留在了凡人的脸上。“他们也等了很久,但我是最幸运的一个——我等到你了。”
林楚生:“他们是……”
袁阁主说:“数千年前,你和袁渊做了个交易:他助你成仙,你帮他摆脱阁主世代短命的诅咒。你们都成功了……虽然留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影响。”
林楚生咽了咽口水:“什么影响?”
“袁渊的寿命超过了诅咒的年限后,他为你修建了这座玉像。他后半生都沉默寡言,没有踏出吟风阁一步,最后因为衰老而死亡。袁渊没有伴侣和子嗣,大家在袁家旁支里选出新的阁主。
“新阁主继任后的第一夜,在睡梦里发起高热。从高热里醒来后,他说自己总听见有人说话,或者看见魂魄在祠堂里游荡。之后阁主的癔症愈演愈烈,甚至胡言乱语说自己身体里有另一个魂魄。他被自己的幻觉折磨得痛苦万分,终于在一个夜晚抱石沉湖,求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