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真好(84)
盛遇沉迷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那些零碎话语在他耳边转悠一圈,没进处理器。
吃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嗡地一震。
他拿出来看,是路屿舟的新消息。
路屿舟:【图片】
路屿舟:【课堂笔记。】
图片里是一个薄薄的活页本,封面没什么图案,只有正中央用隽秀利落的笔画写了两个大字:盛遇。
路屿舟的字很好看,但刷题讲究速度,笔画连在一块儿,看起来就很潦草。
这两个字比他平时的字都要端正。
盛遇盯着活页本看了几秒,曾途那些颠三倒四的话竟然诡异地折返回来,模模糊糊地在脑子里回荡。
他盯着封面的‘盛遇’,有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另外两个字。
——情书。
第56章 词不达意
这晚盛遇做了个梦,梦见路屿舟给自己写了几十封情书,就放在自己书桌抽屉里。他拉开又合拢,就是不拆开看,一转眼,路屿舟站在卧室门口,用一双沉默又微红的眼睛控诉他。
盛遇嘎巴一下就死在这双眼睛里了。
他醒来还有几分晕乎,下意识望向房门,眯起眼睛低声嘟哝:“别哭……”
过了几分钟,神智恢复。
玄关亮着两盏微黄的射灯,全身镜折射着门口的景象,那里空荡荡的,没有站着谁。
盛遇盯着射灯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大脑升起眩晕感,他才迟钝地眨眨眼,翻了个身,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大床。
梦里的情绪尚未散尽,他沉默半晌,支起身子,把隔壁大床的枕头抓过来,当抱枕塞进怀里,填充那点渺茫的空虚感。
梦醒总是很快。
就这么醒了一会儿神,盛遇又翻了个身,拿枕头蒙住脑袋,没忍住踢了被子,发泄似的乱蹬两下,心想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他怎么会梦到路屿舟哭呢?
路屿舟那个牛脾气,天下红雨都比他哭的可能性高。
这两天有辩论赛,领队老师早早就挨个来敲门,喊他们起床吃早餐。
辩论赛在电视台录制,用的是传统赛制,正方四辩反方四辩加起来拢共八个人,每一场有四个人能休息。
前两场是正式录制,辩题和正反方名单都由电视台安排,大家还算正经,勉强给各自的学校挣了点面子。后面几场是备用素材,跟花絮差不多,录制室里只剩了几个仪器,领队老师说辩题自选,辩手随意。
让这群野马自便,相当于把缰绳扔了,允许他们策马奔腾。
“未满十八岁不允许打游戏,那么游戏,是/不是属于成.人制品?”曾途念出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辩题,鼓励道:“好,想报名的辩手现在举手!”
盛遇很给面子地举了一下手。
曾途:“盛遇同学你来。”
盛遇立马拨了两下刘海,说:“曾途同学你看错了,我这是在整理仪容。”
开玩笑,前面两场都有他,他嘴皮子都快起火了。
其他人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录制持续了一个上午。起先大家还有些干劲,毕竟上电视露脸的机会一生也没有几次。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几场下来所有人口干舌燥,面对新的辩题只想逃。
第二天早上,几乎过半的人出现了喉部病变综合症。
简称嗓子哑了。
“宝娟,宝娟,我的嗓子……”曾途跟个女鬼似的在酒店走道飘来飘去,到处找人要润喉片。
领队老师找来医护人员,挨个敲门,给这群祖国花朵看了诊,确定没事才走了,走前留下一大堆响声丸和枇杷膏,还让酒店备了一锅胖大海茶。
偏偏今天下午还有半天辩论赛。
昨天大家尚且跃跃欲试,今天坐了一排,只是面面相觑。
曾途用破锣嗓子感叹:“这算工伤吗?”
“不算。”盛遇也有些哑,但情况还好,只是音色显得没那么清亮,可以正常说话,“算自作自受。”
破锣嗓子们全笑趴了。
反正还能说话,大家索性硬着头皮上,前两场辩论赛打完,十二个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曾途无奈提议:“抽签吧,抽到的倒霉蛋……啊不,幸运儿上场。”
盛遇手气一直很好,第一个抽,就抽到了十二张纸条里唯四的空白。
曾遇发现了盲点,“不对不对不对,我们有十三个人,得准备十三份,盛遇你代表一下你同学,抽两遍啊。”
“?”盛遇瞪直了眼,“我抗议——”
其他人疯狂附和,有人冲盛遇阿弥陀佛了一声,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小盛,放心地去吧。”
于是曾途拍板定论:“抗议无效,盛遇抽两遍。”
路屿舟真是个邪门的存在,隔着十万八千里,还能一下就破掉盛遇的超绝手气,让他第一轮就抽到了上场签。
从台上下来,盛遇握着矿泉水猛灌了两口,掏出手机迁怒地给路屿舟发了一条消息。
盛遇:【记你一次。】
下一场,盛遇又抽中了上场签。
他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给路屿舟发:【记你两次。】
随后更是演都不演了,输了记一次;赢了记一次;辩驳期间磕巴了一下记一次;水瓶子没水了也要记一次……
一下午录制结束,他总共记了路屿舟二十多次。
路屿舟今天回复有些慢,一直到盛遇跟其他人吃完晚饭,回了酒店,才看到黑色头像上面多了一个小红点。
非常言简意赅。
路屿舟:【?】
盛遇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你倒舒服了,我替你打了一天辩论赛。
盛遇:【因为你没来,他们都欺负我。】
发完两秒,盛遇觉得哪儿不对,点了撤回。
路屿舟:【?】
盛遇咬着唇角思索:【他们都逮着你没来这个点欺负我……】
还是不对,撤回。
路屿舟慢吞吞道:【我看见了,没必要撤回。】
盛遇:【反正今天挺倒霉的。】
盛遇:【我运气一直很好。】
盛遇:【都是因为你。】
路屿舟发了条语音过来:“……什么意思?记我二十二次跟这有关吗?”
这个点的老房子很吵闹,前两天下了雨,草丛里蛙鸣鸱叫,连成一片。
盛遇在这条语音里听到了熟悉的背景音,忽然就没气了。
房间里有一扇落地窗,窗边有一座单人沙发,他正窝在沙发里,看着远处陌生城市的霓虹亮色、灯火煌煌。
盛遇发了一条消息:【就是想,你要是在就好了。】
发完两秒,撤回。
盛遇苦恼地揪了一下头发。
怎么总是词不达意呢?
他不太想说那二十二次是记仇的意思,毕竟就是个玩笑,他自己也没当真,一下午过去,他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念头支使着他发了这种没头没脑的消息。
盛遇:【没事。】
盛遇:【可能就是单纯想你了。】
后一条几乎是秒撤回。
盛遇:【没事。】
接连两条【没事】挨着,满是欲盖弥彰的味道。
路屿舟沉默了很久,什么也没回应,只是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发来了一条:【晚安。】
-
如果盛遇知道这些话连在一起能解读出另一种意思,他一定不会说什么狗屁的【想你】。
第二天上午没有录制,大家集体睡到了日上三竿,连精力十足的曾途也赖在房间没有出门。
宝娟嗓出现了人传人现象,中午大家约好去商场吃饭,门一开,听取鸭声一片。
曾途:“吃啥——咳咳——嘎——”
李思云:“清淡点吧——”
“我想我妈——”
“好多鸭子啊——”
“我们会不会得流感了——”
“什么流感?”
“禽流感。”
大家嘎嘎嘎地笑了起来。
换了衣服下楼,领队老师正在大堂等他们,曾途第一个下电梯,见到老师,故意把声线捏细了,更像鸭子,隔老远就喊:“老师老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