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真好(75)
果然被识破了。
盛遇自觉犯了个蠢,也不狡辩,跟路屿舟对视然后笑了两声,平躺的姿势使他声线比平时低,带着笑的余韵说话,像在跟人撒娇:“想吓你来着,被发现了。”
于是路屿舟移了一下视线,目光又轻又慢地落到他眼皮上方一点点,说:“你睫毛很长,一动就明显。”
盛遇不自觉地眨了两下眼,睫毛动得飞快。
“……”路屿舟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还维持着那个俯身观察的姿势,眉眼带了热腾腾的水汽,比平时舒展,似乎心情不错。
盛遇不期然想起刚刚夏扬说过的鬼话。
——他看你的眼神黏得能拉丝。
可能夜晚就是容易滋生一些莫名的错觉,刚刚闭眼,感受到呼吸的一瞬间,盛遇有那么一刹那,也曾飞快而荒唐地掠过一个念头:他不会亲我吧?
……最近学业压力还是太大了。
盛遇心想。
他把夏扬那几句胡扯撇出脑海,伸手抵了一下路屿舟的肩头,示意让开,“就知道你难骗,起开。”
路屿舟配合地直起身,肩头搭着毛巾,他也懒得擦,任由发梢滴水,顺势靠上栏杆,玩起了手机。
天气热,晚上有风,在阳台待一会儿头发就能干。
盛遇下了楼,溜达两圈啥也没干,最后拎了瓶水上来,抓着自己的卧室门把手,装模作样地说:“我睡了,晚安。”
路屿舟倚着围栏,眼睛被垂着的头发挡住,依稀是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睡个屁。
他们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啊!
盛遇关了灯,一个翻身滚上床,给夏扬发消息:【上号!】
期末考刚结束,就进入了紧张刺激的暑期补课,连周末都没有,谁家青少年这么过日子?真把高中生当立本人整。
明年就升高三,正是关键节点,道理盛遇都懂,但不妨碍他劳逸结合,给自己找乐子。
早先刚转学,怕跟不上进度,他几乎摒弃了娱乐,一门心思扑到学习上。
但现在期末考完了,还是能暂时放松一下。
他要把自己失去的游戏全打回来!!!
【又打?】夏扬还在线,并且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你去找看狗都深情的那位,哥们今晚要早睡,没法奉陪了。】
盛遇:【……】
连续打了三晚,虽不是通宵,但也熬到了凌晨。之前考前冲刺阶段也是这样的作息,盛遇适应得很好,并且有发扬光大的想法。
他拉着路屿舟熬夜刷题的时候不亏心,可不知为何,这种‘堕落’的活动,就不是很希望路屿舟掺和进来。
不是怕被说教。
路屿舟不爱管闲事,逼急了也只是提醒一句,盛遇待在喜鹊巷很放松,就是因为这里没人管他吃不吃垃圾食品、几点睡……
说来说去,大约只是知道,如果他邀请,路屿舟一定会陪他鏖战到天明。
哪怕路屿舟并不喜欢打游戏。
盛遇:【不行,不能喊他。】
盛遇:【你没给他发消息吧?】
盛遇:【你不打拉倒,我找别人,别吵路屿舟。】
【……】
夏扬的无语快要溢出屏幕了:【你买瓶水都要喊他一起去小卖部,打游戏怎么就不能一起?】
盛遇去斗地主群里吆喝了一嗓子,等人组团的期间,切回来,回了夏扬一句:【他最近不是备考数竞预赛吗,挺忙的。】
夏扬:【老天爷啊,他参加数竞跟回老家一样,你操心什么?这两年大大小小的竞赛都是榕姐给他积累的经验,这哥们哪需要备考,他开局就参团!】
盛遇不理会:【多睡点总没坏处,他就是头驴也不能这么使。】
夏扬不说普通话了,疯狂给他发六个点。
群里不多时就有人应声,看来大家学业压力也不轻,很快开了一局,可能是斗地主打多了有后遗症,大家偏爱在群里发言,群消息一条条弹出来,聊得热火朝天。
盛遇连上蓝牙,把无线耳机塞进耳骨。老房子不隔音,若是平日,他会清晰地听到路屿舟不急不缓地踩着拖鞋,从阳台回到卧室,再关上门的声音。
但今天戴了耳机,他也没留意到路屿舟是何时回的房。
等他眨着酸涩的眼皮从不知道第几局游戏中抬眼,窗外已经万籁俱寂,摘下耳机,蝉鸣也歇了,耳畔像塞了棉花,捕捉不到任何声音。
群里同学在吆喝着开下一局,盛遇回了一句:【我歇会儿,下一局叫我。】
他把手机扔开,活动了片刻关节,然后有气没力地仰躺下去。
世界一片岑寂,铁架子床的摇晃格外刺耳,盛遇躺完还僵了一下,竖起耳朵尖听外面的动静,像是怕被谁发现。
等卧室安静下来,他抬手看了眼表。
凌晨四点多,路屿舟肯定睡了。
他放心地在床上滚了两圈,感受着困意席卷而来。
虽然很想把游戏玩个回本,但盛遇也没疯到不眠不休,困了就睡。
他拿起手机,往群里发了一条:【下一局也别叫我,我被资本做局了,要睡了。】
那群夜猫子半点没有要睡觉的兆头。
翻身长工把歌唱:
【你今天不太行啊。】
【中式资本你赢了,竟然给盛哥喂安眠药……】
【这一晚的心满意足只有盛哥自己知道。】
盛遇看到了几条,暂时没理,踩着拖鞋去了洗手间。
阳台有一扇木门,白天不关,季风从门外灌进来,穿堂而过,能驱散整个二楼的炎热。
盛遇一个人住的时候,还以为这扇门关不了,后来路屿舟搬来,每晚临睡前都会把卡着门边的向日葵花坛搬走,落锁后又拿花坛抵在门后,据说是防贼。
盛遇已经习惯了,因此今晚甫一出门,他便觉得不对。
走廊有风,比平时都要凉快,吹得他睡衣往身上贴。
盛遇握着洗手间门锁,愣了一下,看向阳台。
阳台果然没关。
他和路屿舟都喜欢在阳台乘凉,所以阳台有一张直径60cm左右的小圆桌,面积很窄,大约只能放两本铺平的五三,只能容纳一个人趴着睡觉。
现在那儿就有一个人在趴着睡觉。
阳台没开灯,所幸今晚月色不错。路屿舟穿了一件白T,背脊骨弓起,一只手垫在脸下,另一只手屈起来,搭着自己的后脑勺。
是他在教室补觉常用的姿势。
视野不是很清楚,月光冷清一片,那人趴伏的身形显得格外寥落。
盛遇就这样在走廊顿了半分钟,才想起来要过去问一下。
他不确定路屿舟是故意在这儿睡,还是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步子放得很轻。
——虽然他觉得以上哪种都很抽象。
离得近了,才发现小圆桌上还有一点幽微的冷光,是路屿舟亮着的手机。
手机就搁着路屿舟脸旁边,屏幕还亮着,盛遇的目光实在没管得住,瞟了一眼。
瞟完他觉得这事更抽象了。
屏幕上赫然是正在热聊的【翻身长工把歌唱】。
凌晨四点不睡觉,在这儿窥屏,窥着窥着还睡着了。
这货八成有病。
盛遇没忍住,抵着后槽牙嗤了一声,就这么轻微的一声,趴着睡觉的人蓦然惊醒了。
路屿舟动了动手指,倦怠地把脸转了个向,慢吞吞睁开了眼皮。
“……”
他跟盛遇对上了目光。
看得出来他刚睡没多久,即便阳台没开灯,凭借着月色和寡白的手机光,也能看清他眼底一整片的红血色,还带着几分怔忡。
“干嘛呢?困了怎么不进去睡。”盛遇碰了一下他裸露在外的手指,冰凉。没忍住皱眉,又碰了碰他的额头。
盛遇的体温是热的,但路屿舟的温度比平时都要凉。手指一碰即离,像短暂的火与冰的交锋。
“你在这儿呆多久了?浑身都是凉的。”
接二连三的询问,路屿舟出逃的神智终于回归,慢慢坐起身,捏着眉心眉眼困顿地说了句:“没多久,不小心睡着了……你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