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真好(42)
盛小少爷截了一张图,图片中心就是他发在群里的,只有两人能懂的那句“可以,你现在来啊”。
然后盛小少爷引用了这张图,对他的挑衅,回应了一个冷漠的竖中指表情包。
这次的‘排挤’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至少第二天清早,两人拎着书包去学校前,路屿舟还没有被拉回翻身长工群。
他懒得回棋牌馆骑车,跟盛遇一起坐的公交。
公交绕了远路,进校门基本是踩线,不过踩线对争分夺秒的高中生来说向来是常态,他们进校门前,门外还蹲了一堆吃早饭的走读生。
盛遇没胃口,在门口小超市买了两只巧克力。路屿舟拿了一瓶冰水,掌心握着冰凉的瓶身,要醒不醒地往校内走,眼睫还困懒地垂着。
他俩走路都不看路,没留意到今天校内气氛异常地亢奋,直到被人拦住。
记者举着带logo的大话筒怼到他俩面前:“hello,方便做个采访吗?”
盛遇:“……”
路屿舟:“……”
路屿舟眼皮一垂,微弯了腰,张嘴就说:“不好意思——”
后半截话音没来得及吐露,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被人抓了一下。
两人靠得近,盛遇隐晦地碰碰他的手指,又朝外勾了两下,像是在提醒什么。
他抬起眼,就见盛遇转过脸,小幅度地抬了一下下巴。
路屿舟顺着示意一看。
大马猴正在不远处,背着手,微笑而慈祥地看着两人。
“……”
得,还是强制性的。
路屿舟站直了身,微吐出一口气,半死不活地说:“方便。”
记者身边还跟了一位扛着大炮的摄像师,不像是寻常的街头采访,非常专业,设备上的logo还有些眼熟,盛遇好像在电视上见过。
哦想起来了。
刘榕天天耳提面命,说“最近有电视台采访”,让他们管好自己的仪容仪表。
没想到是这种形式。
盛遇还以为会挑出一两个有代表性的尖子生,打扮得整整齐齐,去棚子里录提前对好的采访稿。
在他们进校前,记者已经‘抓’了不少学生。此刻银杏大道附近人来人往,一下子成了热门打卡点,学生们溜达来去,都在看热闹,但只要记者的目光一扫,他们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
笑话,大马猴就在门口盯着,一个没回答好,等着穿小鞋吧。
记者是个身材匀称的女性,穿一身职业装,一开口,每个字都字正腔圆,“两位同学是哪个班的?”
盛遇弯腰凑近话筒,“实验一班,我们都是。”
他一弯腰,别在胸口的校牌就晃来晃去。
女记者注意到了,让摄影师给了两人的校牌一个特写,凑近一看,玩笑说:“哇,证件照都这么好看,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有眼福了,来,两位帅哥跟我们观众打个招呼。”
“众所周知,我们a市一中是百年老校,文理通杀,去年更是包揽了省前十的八席,想问一下,两位同学最喜欢的科目分别是?”
话筒直接递到了路屿舟嘴边。
他沉默两秒,低头说:“语文。”
记者:“为什么呢?”
路屿舟:“可以神游。”
“……”
不远处的大马猴:“……”
记者:“很可爱的回答啊哈哈哈,这位同学还是很幽默的,哈哈哈,那旁边的同学呢?”
盛遇思忖了一下,说:“英语。”
没为什么,能神游。
刚要这么回答,他余光里瞄到了踱着步走近的大马猴。
大马猴还在微笑,看起来很慈祥,其实手里的记名板都快捏碎了。
盛遇悻悻地把话咽了回去,换了个官方点的答案:“我觉得英语很有魅力,学起来很轻松。”
“哇。”记者兴致勃勃地提议:“看来这位同学对自己的外语很有信心,介意给我们来一段即兴的外语自我介绍吗?”
这也太尬了。
盛遇想拒绝,但他看到大马猴又走近了点。
“……”
fine。
他接过记者递来的话筒,清了清嗓子:“My name is Sheng Yu,in fact,my grandmother was French……(我叫盛遇,是一名普通高中生,事实上,我的祖母是一名法裔,而我的曾祖父是英格兰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就以各式各样的语言对话,相对而言,英语是我更擅长的科目……)”
话筒的作用不是放大,而是收音,但盛遇甫一开口,银杏大道似乎被谁按了静音键。
简短的一段外语,没有太多生僻词,令人惊艳的是盛遇的发音。
非常纯正且舒适的英式发音,这在应试教育中是非常难得的。
女记者从他手中拿回话筒,兴趣也被挑了起来,“Mind having a conversation in English?(介意用英语对话吗?)”
盛遇看向路屿舟。
路屿舟:“Please feel free(随意)”
记者:“What do you think is the meaning of education?(请问你们觉得接受教育的意义是什么?)”
女记者看出来了,这两位同学互为代表,同一个问题,只要其中一个人答了,另一个人一定不会再吭声。
所以她直接把镜头和话筒都对准了其中一个。
“……”
盛遇:“……(对我而言,在于获得不同的视角,启发、拓宽或重塑我们的思维方式,“世界没有真相,只有视角”——尼采这么说过,所以,教育是认识世界非常重要的一环。”
记者:“……(那么,你们如何定义“成功”?)”
这次话筒怼到了路屿舟脸上。
他在公交上补了会儿觉,还没完全醒,听记者这么问,先拧开冰水,仰头灌了两口。
两口冰水下肚,他眼皮掀开了点,接过话筒,先看了一眼盛遇。
换做平时,他是不喜欢这种跟人家探讨这种哲理性问题的。没什么意义,还容易引来大段辩驳,浪费时间,浪费口水。
但盛遇答得很认真。
路屿舟突然觉得多说两句也行。
口水挺多,浪费一点也没关系。
路屿舟:“……(“成功”无法被定义,教育打破了信息壁垒,让我们站上了相似的起跑线,但成功不是相似的,这取决于个人的家庭、观念、特长……好比一张考卷,我们都有不同的分数,但你的答案,只有你自己能定义)”
他并没有盛遇那么抓耳的发音,但吐词清晰,发言流畅,很显然也是外语这门的尖子生。
“……哇哦。”
女记者露出欣赏的眼神,说:“You guys are excellent(你们很优秀)”
上课铃将响,女记者留意到正往教学楼跑的学生们,转回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兄弟吗?刚才采访一直用眼神交流,哈哈哈哈我都看到了哦,看来你们很有默契啊,心有灵犀。”
这个问题轮到盛遇答,路屿舟别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被镜头对着,盛遇卡了一下。
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定义两人的关系。
兄弟?
当然不是。
朋友?
不够精准。
推敲半晌,盛遇扶着话筒,垂眸笑了一下,给了个很模糊的结论。
“我们同一天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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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谁录了个两人采访的第三视角,不到一上午,视频传遍了一中的大小班级。
各班英语老师在班群呼天抢地:“学学!学学!你们要是有人家一半的口语!老师就不用天天跟语文老师抢早读了!”
记者抓了十来个学生,从第一个学生开始就有人围观,盛遇和路屿舟这个采访视频亮眼得一骑绝尘。
前两节课是物理老师的课,一班物理老师是个惨无人道又严厉的中年男人,课堂秩序之严苛,苍蝇进来都得立个正敬个礼再走,学生们的亢奋暂时被压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