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铸命(55)
“不好,我们上当了,”宫无岁再蠢也猜得出自己被算计, 此地压制修为, 他借不到灵花, 又有那么多傀尸, 天王老子来了也打不过, 瞥见高台后有一座大殿, 立马带着楚、越二人绕过去, 又对沈奉君道:“阙主,先脱身再说!”
沈奉君会意, 一掌将越非臣击退, 收了剑追上来。
“师尊!”越青遥连忙接住踉跄后退的越非臣, 后者却阴恻恻地看了一眼宫无岁离开的背影,吩咐弟子:“不必管我,先找兰亭和你师叔。”
“是!”
夜照城的弟子散入尸群之中, 宫无岁心中困惑,带着人往远处窜,他一脚踢翻追过来的傀尸,正要往更高处,脚下又震动起来。
轰隆隆——那声音就在脚下,楚自怜跑得衣袍乱飞,上气不接下气:“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多傀尸?”
说完又道:“稚君,那天命笏与傀尸又有什么关系?”
此事说来话长,此地多说无益,他转头去看慕慈心的脸色,后者半身都是血迹,连奔跑都踉踉跄跄,遂道:“我们不知道出口,再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得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正好绕过一口枯井,宫无岁心中一动:“跟我来!”
他伸头去看,却见里面井水已干,外头还有绳索,揪住绳索试了试,足够结实,纵身往里一跃,很快就到了底。
确认井中安全,他仰头道:“下来!”
楚自怜也跟过来,二人方一落地,上头却传来一声惨叫,宫无岁心中一窒,仰头道:“怎么了?”
沈奉君道:“慕慈心被傀尸抓走了。”
虽然沈奉君不待见慕家堡的人,但慕慈心重伤在身,他顿了顿,很快就作出抉择:“你们留在此地,我很快回来。”
“千万小心,”沈奉君的影子已经在井口消失,不知道听不听得见,但宫无岁还是道,“我在这等你!”
楚自怜本来还在惊魂未定地抚胸口,听见他的话却笑起来,阴阳怪气地学:“在下也在这等你!”
宫无岁给他递了个眼刀:“要不是你废物,我们何至于躲躲藏藏?”
楚自怜却道:“你搞清楚,拖后腿的是慕慈心不是我,你可别冤枉好人。”
宫无岁挑眉道:“人家慕慈心重伤在身,你可是好手好脚。”
楚自怜却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万事只论结果,反正我认定是他。”
井底黑乎乎的,那些傀尸还在井边游荡,上去了肯定碰上,宫无岁抱着拂尘,忍不住回想越非臣刚才的话,越想越不对:“我问你,弃颅池重开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什么时候……我想想,”楚自怜摸着下巴想了想,“我当时在仙陵沉了船,过了半月才回峰,后来修真界盛传你稚君复生,没过几日又说弃颅池重开,然后我就带童子过来了。”
细细算来,稚君复生和弃颅池重开的消息应该是前后脚传出来的。
半个月……那和柳恨剑收到消息的时间差不多,正好是宫无岁和沈奉君在磷州那段时间。
楚自怜又道:“夜照城此次兴师动众,却发现是一场骗局,难怪越非臣动那么大的怒。”
宫无岁又问:“你难道不觉得他是自导自演?”否则如何解释弃颅池外围那些惨死的弟子。
楚自怜却笑笑:“这位越城主阴险虚伪,工于心计,但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怎么敢出这么糊涂的主意?进弃颅池的人那么多,只要留一条活口,夜照城顷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风险太大。”
“何况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大概比谁都盼着冥谶们现世……毕竟他那位二弟已然命不久矣,除非有神助,否则必定无力回天。”
宫无岁一顿:“燕孤鸿?”
楚自怜刚要回话,却忽然挺住:“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宫无岁霎时噤声,侧耳细听。
“有人吗?有——人——吗——”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那声音忽近忽远,似乎也在底下,隔着墙传过来的,楚自怜在怀里摸了摸,摸出半块绿莹莹的石头,开始绕着石壁转圈。
宫无岁摸上池底的砖石,抬手敲了敲,敲出一阵空心的声响:“我听沈奉君说这里原先是古国的王城,说不定真有地道什么的。”
他一边说着,手写扣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却听哗——一声,那石璧忽然转了个圈,露出一条通道来。
那道呼救声顺着通道传过来:“别过来!滚开!都给小爷滚远点!”
宫无岁先用砖石卡住暗道入口,以免沈奉君来了找不到,又一闪身窜了进去。
楚自怜在后面追:“诶你等等我!”
绕过七拐八折的通道,前方忽然传来一片亮光,宫无岁眼前一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蛰伏在不远处的傀尸扑倒,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却听身后有人大叫道:“前辈!”
一回头,越兰亭和燕孤鸿被捆住手脚扔在角落里,周围四五具傀尸,越兰亭一见他仿佛看见救星,眼睛都亮了:“前辈!真的是你!”
宫无岁一脚踢翻追上来的傀尸,抽出越兰亭腰间的佩剑,三下五除二将那几具傀尸枭首,又反手将越兰亭身上的绳子劈断:“你们怎么在这儿?”
越兰亭却道:“先救我师父……我师父受伤了!”
宫无岁这才注意到燕孤鸿的状态,他左手软绵绵地垂着,已经昏迷过去,整个人惨白地像是要消失一般,宫无岁替他解开束缚,将人扶起来,回头招呼楚自怜。
楚自怜只看了一眼,飞快将袖袍割断,露出一条血淋淋的胳膊,一边皱起眉:“这是怎么伤到的?”
越兰亭也扑过来,颤声道:“是咬伤的……那些傀尸本来是要咬我的。”
他越说越内疚,楚自怜喂燕孤鸿吃了药,又擦净血迹,果然见手臂上被活生生咬去一块肉,异常可怖,宫无岁扶着人,下一刻却停住:“这是什么?”
他指了指燕孤鸿的手臂,越兰亭伸手摸了摸:“好像是鳞片?”
却见那条左臂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乍一看像蛇鳞,又有点像别的。
宫无岁摩挲这那些鳞片,心里却像是早有答案:“是龙鳞。”
楚自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越兰亭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龙鳞?师父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什么时候有的?”
这个答案显然只能由伤患来回答,楚自怜忙活了半天,终于给燕孤鸿包扎好,宫无岁将暗室仔仔细细摸索了一遍,好不容易找到出口,顺着楼梯爬到顶,却见门外密密麻麻围着一群傀尸。
看来是囚禁之处,只是那个囚禁的人不知道暗室和水井连通,反而让宫无岁钻了空子。
会是谁想囚禁越兰亭和燕孤鸿?设计那么一场大戏,到底意欲何为?
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自己一直守在这里,就能等到那个栽赃嫁祸的罪魁祸首?
沈奉君已经离开了很久,为什么还没回来?
问题一个一个在他脑中划过,最后又落回燕孤鸿身上,他吃下药,又包扎了伤口,终于不是那副命不久矣的神情,只是仍旧未醒。
越兰亭一直守在师父身边,神情担忧,见到宫无岁,终于道:“前辈……你们怎么进来的?阙主呢?”
宫无岁道:“阙主待会就来和我们汇合。”
越兰亭又问:“那我爹呢?他为什么不来救我?”
楚自怜插话道:“你爹那么老奸巨猾,不用担心他,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越兰亭撇撇嘴:“谁担心他,他老人家贵人事多,哪里还想得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
他语意微妙,但宫无岁此刻不想和他争论什么父子关系,只道:“我问你,你师父修为尽废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