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铸命(43)
沈奉君却慢慢离开,对上他一眨不眨的眼睛,才解释道:“打一个印记,这样就算你我失散,也能知晓方位。”
宫无岁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那我要怎么找你呢?”
沈奉君退远了些,和他面对面,下一刻宫无岁的长命锁就开始叮叮当当发出响声,宫无岁转了个方向,那声音就微弱下去,竟然像个罗盘一样,只是它不指南北,只指沈奉君。
“这就是你的办法?”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宫无岁狐疑地挑起眉:“那你要怎么找我?”
总不能他也掏出个长命锁和他对着叮叮当当吧,他这么想着,却听沈奉君道:“我自有办法。”
宫无岁捏着那把长命锁,越看越觉得该戴在村口大黄脖子上:“喂,你不会在占我便宜吧,沈奉君?”
沈奉君一愣,面不改色道:“下山太急,没带别的东西,暂且这样。”
他都这么说了,阙主又不像擅长撒谎的人,宫无岁只能勉强相信这套说辞,他将长命锁贴身戴好,瞥见桌上的板鸭还有辣酱,坏心又泛滥起来。
沈奉君收好地图,就见宫无岁笑眯眯夹了块鸭肉递过来,他顿了顿:“……我自己来。”
半刻后,阙主顶着通红的耳根和脸颊,转身咳得惊天动地!
他咳得很矜持,宫无岁只看得见他耳垂都红了,约莫是真的很辣,他赶紧扔下筷子,从篮子里扒出个橘子,三下五除二剥了,幸灾乐祸地递过去。
“哎呀忘了你不能吃辣的,来来来吃个橘子润肺。”
沈奉君接过吃了几瓣,好一会儿脸色才缓和下来,宫无岁看得啧啧称奇:“不是吧?我只蘸了一点点,反应大成这样……你好歹也是仙陵人,怎么一点辣都不沾?”
沈奉君看了他一眼,并未发作,只道:“……那辣酱有问题。”
宫无岁不信:“哪里有问题?人家这么多年的手艺怎么可能有问题?总不可能是被下毒了吧?我试试!”
他以前也没吃过板鸭蘸辣酱,今天正好开开眼,他夹了一块板鸭,为了证明是沈奉君自己的问题,还特意蘸了一大团辣酱扔进嘴里。
下一刻,一股热麻的感觉顺着舌尖烧进他肚子里,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下一刻也跟着惊天动地猛咳起来:“咳咳……咳——怎么全是花椒!奸商!”
天灵盖嗡嗡作响,舌头都失去知觉,过了好一会儿,一只修长的手终于慢慢递过半个橘子过来。
宫无岁一边控制不住流眼泪,一边闷头把橘子吃了。
那罐特殊的“辣酱”最后被宫无岁骂骂咧咧扔远了。
非攻鸟御风可日行千里,异常迅速,他们飞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夜里到达了弃颅池的外围。
封印还未完全开启,他们进不去,只能暂时在山外落脚,不过弃颅池不毗邻人烟,周围也没什么繁华的州府,只有一些门派专门为修真者建造落脚的客栈。
然而此时此刻,弃颅池外已然人满为患。
为免引人注目,宫无岁和沈奉君早早就收了非攻鸟,本以为仙陵的消息已经够快,他们过来说不定还能博得先机,谁知才落地,却见到处都是人,那些没钱的散修或者小门派就在随便起了个帐篷在山外驻扎,夜晚起了篝火,四处灯火通明。
宫无岁死而复生,身份特殊,要是被人认出来了肯定会引起骚|动,于是披了件斗篷,跟着沈奉君到客栈借宿。
那掌柜面容年轻,三十出头,也是修士,一见二人,他眼神微微一动:“真是抱歉,本店已经客满,实在住不下了……”
宫无岁在店里环顾一圈,发现里头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正奇怪,鼻尖却忽然传来一阵甜腻的香风,还夹杂着草药味,像在哪里闻过似的。
“老板,你骗骗别人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要骗在下吗?你这客栈中六成的房间都是空着的,哪儿来的客满?”
宫无岁一转头,就见身后一道高大的粉影,手上捏着把粉折扇,眉眼稠丽,声音也动听,背后还有两个小童在撒花瓣,那阵香风就是这么来的。
竟然是熟人。
这修真界除了楚自怜没有第二个人喜欢穿成这样四处招摇,那客栈老板擦了擦汗:“原来是楚医师……实在不是本店有意为难,那些空下来的房间都有人高价订下了,今晚就要入住的。”
“哦?”楚自怜不咸不淡道,“何人所订?”
掌柜道:“是夜照城。”
神花府和慕家堡相继败落后,修真界只有夜照城和仙陵独大,且他们不比仙陵,夜照在抗天命教时伤亡最小,如今韬光养晦,更是声势浩大,目中无人。
“原来是他们……”楚自怜想了想,忽道,“既如此,那他夜照城给你多少钱,我出三倍,给我三间上房。”
“三间?不成不成,这不成……”若是一间还好说,三间上房哪里匀得出来,那掌柜门派并不显赫,哪里敢得罪夜照城,“您一个人,只带了两个侍童,怎、怎么要住三间?”
楚自怜眉眼一转,落到沈奉君和宫无岁身上,笑道:“因为在下想做个顺水人情,讨好一下这两位美人啊。”
第30章
楚自怜艳名远扬, 每每出现必定如蝗虫过境,引得众人退避三舍。此刻无处落脚的修士都在挤在客栈外看热闹,“美人”二字一出, 都知道这位圣手的老毛病又犯了。
但他既说美人, 那必定是美人, 怎能看个究竟?一时间众人目光都落在沈奉君和宫无岁身上。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那为首的一袭白衣, 端严若神,额心点红,左肩斜负双剑。
这特征放在修真界绝对找不出第二人。
“这不是……这不是阙主吗?”有人迟疑开口, 却像一石激起千层浪。
“仙陵居然让阙主来夺谶……那必定势在必得,夜照城主也来了,我们如何有胜算?”
一时间众人也有些灰心, 不乏有人唉声叹气, 很快又有人发现了别的:“他身边那位是谁?怎么穿着斗篷不见人?”
眼看着人群焦点又落在自己身上, 宫无岁在心里问候了楚自怜祖宗十八代, 十分自然地往沈奉君身后藏了藏。
沈奉君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身形, 看着楚自怜似笑非笑的神情, 礼貌拒绝:“不必了。”
“在下柔弱医者, 自认没什么优点,就是热情好客, 还礼待美人……阙主何必急着拒绝?”他笑眯眯说完, “唰”地一声展开粉折扇, 摇得又一阵香风乱窜,一双含情眼却落在沈奉君身后,“这位美人好生眼熟……何故不肯以真容相见?”
他循循善诱, 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盯上了宫无岁。
宫无岁似有所觉,又往沈奉君身后贴了贴,直接抓住了沈奉君半边袖袍,演出一副沉默寡言又柔弱可欺的模样。
沈奉君一顿,转目来看他,眼神困惑,宫无岁抓着他的袖子,却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也不管是不是大庭广众,又起坏心,他低声道:“……我不想给他看,我只给你看。”
他声音小,可修真之人耳聪目明,又个个竖着耳朵,怎么听不见?
果然他话才说完,堂中就陷入沉默,个个心绪复杂。
这声音是男的对吧?这么对着阙主说话会不会挨打?
谁知沈奉君不曾发作,只默然片刻,又“嗯”了一声,才转头对楚自怜道:“要见真容,先试双剑。”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他轻飘飘一句,楚自怜却听得脸色一变,折扇摇得哗哗响:“哪里哪里……在下不过随口打趣几句,阙主莫怪。”
谁都知道初魄剑不轻易出鞘,若双剑同出,那必定要见血夺命才肯收锋,纵然阙主品行端正受人景仰,却也是樽活生生的杀神。
阙主都这么说了,再蠢的人也不敢打宫无岁的主意,心中疑虑却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