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铸命(26)
他抱着剑回到床边,嘴边还带着笑容,闻枫月瞧见他的神情,只道:“你见了阙主,连说话都结巴了……你崇拜他?”
越兰亭收起笑容:“废话,天底下哪有人不崇拜阙主?这可是尘阳剑,又不是别的什么。”谁不知道阙主的日月双剑名动天下,旁人见一面都难,更何况是上手摸一摸。
闻枫月笑笑:“我还以为你最崇拜你师父。”
越兰亭嗤笑一声:“这能一样吗?师父是师父,阙主是阙主,这全天下我最崇拜的是我师父,第三才是阙主。”
闻枫月眼神微微一动,却不在想什么,半晌才道:“那第二是谁?”
越兰亭微微一怔,欲言又止,那个名字堵在喉咙里转了两圈也没说出口,最后只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打听我的事,别以为我们现在住一间房,我就会跟你推心置腹,睡你的去!”
他抱着尘阳剑宝贝了半天,临到睡前才肯撒手,还恭恭敬敬地摆在床头柜上,恨不得找个香案供起来。
越兰亭躺在床上半天,眼睛盯着房梁,瞥见地上的被子动了动,他忽然道:“喂。”
地铺上的人翻了个身:“什么?”
“你说,阙主和……和那个谁,他两谁睡地铺?”
闻枫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什么。
隔壁另一间房。
沈奉君刚给小孩送完剑回来,宫无岁坐在床上没说话,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剩他们两个,联想到自己给沈奉君背了一路,又觉得别扭。
沈奉君仍旧面色如常:“困就先睡,不必等我。”
宫无岁正想解释自己没再等他,转念一想好像就是在等他,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只有一张床。”
沈奉君却道:“我睡地铺。”
这人总这样,之前在流风阙也是,宁愿一晚上不睡觉也要守着他,搞得像宫无委屈了他似的,而且有床不睡睡地板,实在多此一举:“何必那么麻烦?都这把交情了,不然咱两挤一挤?”
这么说未免脸大,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和沈奉君是什么交情,但总归还是有点交情。
不过他笃定沈奉君要拒绝,毕竟仙陵的仙男从不与人同床共枕,他只是心中过意不去才随口一说。
“好。”
宫无岁一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沈奉君却已熄了远处的烛火,慢慢走了过来。
到了近处,他先取下发冠,又褪去外袍,露出左右手腕上一对碧色的玉镯。
男子多戴玉佩,少戴玉镯,宫无岁当初才见到这对玉镯就觉得新奇,如今再见还是被摄去目光,他盯着玉镯出神,就见沈奉君又将玉镯褪下放在一边,察觉到目光,后者主动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宫无岁:“……我知道。”
这话沈奉君很久之前和他说过,当年他顽劣跳脱,见沈奉君闷闷的,总是心痒难耐爱逗他,某次偷了沈奉君一只镯子藏在枕下,却害沈奉君冒雨找了一夜,后来心虚带着镯子来道歉,结果这人好久都不理他。
好在话题再未深入,沈奉君只看了看天色:“天色太晚,你身体有恙,赶快睡觉。”
“哦。”他随手扒了下被子,沈奉君走上前,未说什么,只是慢慢弯下腰,脸也贴得很近。
宫无岁乍然对上一张如玉的脸,神色疏冷,额心那点红却跟血似的,不由呆一呆:“做什么?”
沈奉君未觉有异,只是将折好的被子扯开铺好,极有耐心:“挤一挤。”
第20章
两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挤一块儿未免支绌,好在床不小,勉强睡得下。
宫无岁也跟着褪下外袍,很有自觉地躺好,本来还犯困,可沈奉君在身边他又睡不着了,脑子里的念头转来转去,乱成一团。
就算沈奉君失忆,忘记过往恩怨,也不能性情大变,说要“挤一挤”就真爬上床。
古怪,太古怪了,他见鬼似地打量着身边的人,沈奉君本来躺得端正,察觉到目光后微微侧过身来看他,宫无岁眯起眼,“沈奉君,你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沈奉君一顿:“何出此言?”
宫无岁实话实说:“……因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奉君一顿:“比如?”
宫无岁总不能说你以前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流风阙主,是高岭之花,可现在“仙陵不见月”正衣冠不整地躺在自己身边:“比如很多……反正就是不一样。”
沈奉君不以为意:“尘世十年,人总会改变。”
他说这话时,眼神又落在宫无岁的长命锁上,目光深远,意味不明,最后却移开目光,慢慢闭上眼睛:“睡吧。”
房间顿时陷入黑暗,宫无岁睁着眼,隐约能看见那个人的轮廓,一瞬分不清这人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忽然又心头一动:“沈奉君?”
食不言寝不语,沈奉君没搭理他,宫无岁那点坏心就彻底被点燃。
“你冷不冷?”他一边说着,手在被子里钻来钻去,先碰到了沈奉君的手,又顺着手臂往上爬,“你今天背我,后背疼不疼?”
沈奉君终于说话了:“不疼。”
被人这样轻薄也没反应,宫无岁心中诧异,那点想探虚实的心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看见沈奉君这样子又忍不住想犯贱。他侧过身,手已经摸到沈奉君的领口,作势要解他的衣裳:“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良久,他忽然听到一声叹息,那声音很低,也很无奈,下一刻就被抓住了作乱的手。
沈奉君侧过身,没有责怪,只是认真问:“果真要看?”
倒不像是真关心自己的伤势,反而像予取予求打算满足他的要求,房内又恢复明亮,他慢慢坐起来,手指碰到衣领,居然真要解自己的衣服:“那看完就睡觉。”
宫无岁彻底愣住了。
都这种时候了,沈奉君不该恼羞成怒一脚把自己踹下床,然后紧紧捂着衣领骂成何体统吗?怎么真点起灯来脱衣服?
眼看着沈奉君衣服已经褪了一半,两人又贴得那么近,简直就像村口恶霸威胁美貌村花,宫无岁赶紧悬崖勒马:“好了不必了!我困了想睡觉。”
沈奉君微微一顿,又端端正正把衣服穿回去:“你不想,那就不看。”
宫无岁瞪大眼睛:“……我想看你就脱?”
沈奉君宠若不惊地“嗯”了一声。
“那你还……还挺大方,”宫无岁憋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词,等房间再度陷入黑暗,沈奉君又端端正正在他身边躺下。
十年居然能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沈奉君到底怎么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等等,你不会对所有人都这么大方吧?”
沈奉君却道:“你无事。”
宫无岁还是觉得不对:“你还是注意点,做人不能这么大方,否则以后惹一身桃花债甩不掉,那时候才要追悔莫及。”
沈奉君愣了愣,还是道:“你无事。”
“睡罢,”他说完再不说话,宫无岁琢磨不明白这句“你无事”是什么意思,闭着眼睛想了会儿,被逼退的倦意终于再次回笼,脑子里昏昏沉沉,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宫无岁又睡了个日上三竿,起床的时候沈奉君正在写信。
这一觉睡得饱足,精神都好多了,他的感觉一点都没错,只要靠近沈奉君就会很舒服,挨着睡一晚就跟洗经伐髓似的。
听见他的动静,沈奉君停下笔看他,宫无岁立马凑过去:“你在写什么?”
沈奉君道:“闻家灭门案或有内情,我问问掌门师兄。”柳恨剑当年不愉回山,后对此事闭口不提,或许是知道什么。
他写完最后几个字,并着仙陵的传音灵符烧了,等一切妥当,二人才下了楼。
越兰亭和闻枫月已在楼下等待许久,两人不敢来敲门,只能在干等着,一见到二人,高兴得眼睛都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