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闻腥(77)
他猛地弓起脊背,像濒死的困兽,额头狠狠抵在景莲生的额头上,两人的体温在这一刻交织融合。
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让一切像雨水一样洒落在景莲生的肌肤上,与景莲生的命火融为一体,持续燃烧。
最终,他快乐又虚弱地倒在床边,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他的元火已经熄灭,巨大的虚弱感如同厚重的棉被,将他紧紧包裹,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因为他的命已融入景莲生的身体内,景莲生再讨厌他,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白情带着一点奇怪的心情,细细帮景莲生把衣带系好,如同小孩子去给心爱的玩偶整理衣衫一般。
在白情整理好一切后,不久,景莲生的眼皮微颤,即将苏醒。
白情见状,心中一紧,赶紧提起仅剩的一点精神,颤抖着手指捻起三根金针,毫不犹豫地插入大穴,引导体内尚存的生火和神火剧烈燃烧,顺趟而下,填补脏腑处熄灭的元火空缺。
这样自然是饮鸩止渴,自我消耗,但他却没有选择了。
金针插入穴位的那一刻,体内顿时充斥剧烈的疼痛,但他可太习惯疼痛不适了,脸上竟是毫无波澜。
当景莲生终于醒来,缓缓睁开双眼时,他看到的,是白情那恢复如初的圣子面容。
高贵、冷艳,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的痛苦与挣扎。
白情强忍着身体的虚弱疼痛,向景莲生露出了一个不冷不热的微笑:“你醒了。”
景莲生被从死亡的边缘被拉回,刚醒来难免神情恍惚,但下一个呼吸间,他的眼神便如寒冰般冰冷,重新聚焦在了眼前的白情身上。
那眼神,一如既往的充满戒备,就像白情是他永远无法完全信任的存在。
白情胸口猛地一窒,被巨大的负担压在心头。
这时,一阵风吹过窗棂,带来了一丝清凉,也似乎夹杂着遥远的某处传来的风铃轻响,幽远飘渺。
这风铃声,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白情心中的某个尘封角落。
他的眼神骤然一凝,牙关紧咬,唇角颤抖,眼中闪过孤注一掷的决绝。
在这一刻,他成了赌桌上将所有筹码推出去的疯子,明知胜算渺茫,却仍执意一搏。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绝望又炽热,抛出一个对景莲生而言可能没头没尾的问题:“你去芙蕖镇之前,我送了你一个盒子,你……你看了里头是什么了吗?”
景莲生刚才的表情只能说是疑心戒备,听到白情的提问,立即就变得极度冰冷:“你是说那个风铃?”
白情的心猛地一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双眼死死盯着景莲生,目光中混杂着紧张与不安,等待一场无法回避的审判。
景莲生的眉头深深皱起:“果然是你放的?”
白情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原本还敬你几分,从没想过你有这样的心思。”景莲生一脸严肃地看着白情。
白情的胸口如被刀锋搅动一般,疼痛难忍。他眼中的绝望、希望、期望、无望通通消失,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空洞麻木。
“对不起。”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喉咙如被砂石磨过般发出声音。
景莲生似乎有些意外,看着白情,想开口说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白情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召唤,是巫应的气息。
巫应有召,他不得不回。
于是,他立即指尖掐动,默念诀法,身形在原地骤然消失,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残影。
景莲生要说的话顿在舌尖,目光凝视着白情消失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神情复杂难辨。
下一刻,白情身如幻影一闪,出现在巫应面前。
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冷汗,呼吸急促紊乱。
之前的元火熄灭,心神大乱,他尚未好好调息,此刻又强行使用缩地之术,日行千里,身体早不堪重负。
他双腿一软,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不支倒地。
就在即将倒下的瞬间,白情被巫应扶住了。
他眼前发黑,并未能看得清巫应的表情,只听见巫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笑:“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白情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失去元火的滋养,他的五脏六腑发出阵阵刺骨的寒意,疼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势不可挡。就像是千万根细针在同时刺扎他的身躯,又像是无数条冰蛇在体内肆意游走,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发冷的痛楚。
白情几乎窒息,在昏厥之前,从喉咙嘶吼般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我……”
话音未落,他便要昏死过去。
就在这昏厥的边缘,白情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穿越感袭来,瞬间将他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漩涡中光影交错,有无数条时空的丝线在交织。
白情的灵魂被这些丝线拉扯着,穿越时空的壁垒,向着那个遥远而又熟悉的现代世界飞去。
——回到了麟昭安排的客房那张床榻上。
白情猝然惊醒,大口喘着气,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拥抱着入眠的桃木剑也滚落在地。
这动静惊动了守在床边的厉鬼。
景莲生猛地抓起床帐,探身进来,看到满脸苍白的白情,急声问道:“怎么了?”
白情仍恍恍惚惚的,看着景莲生的脸庞来到眼前,脏腑处竟然生了幻痛,如刀割一般:“我……我痛……”
“怎会如此?”景莲生脸色大变,把白情扶起,“哪里疼?”
白情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如纸,吃力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指向胸口,那里本该是元火所在的大穴,此刻却感觉空荡荡的,仿佛有一块肉被生生剜去了一块。
他呼吸紊乱,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这里……疼得厉害。”
景莲生伸出鬼手,这五指看着可怖,雪白的皮肤下蜿蜒蛇般青筋。
但这凌厉鬼爪碰着白情的要穴,却只是轻柔覆上,缓缓输入灵气,声音里满是紧张:“这样会好些吗?”
白情咬着下唇,目光茫然看向景莲生,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记忆中,景莲生曾对他怒目而视,眼中尽是冰冷的敌意。可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关切。
这样的反差让白情心头一颤,脑子愈发混沌,仿佛置身于一场虚实难辨的梦境中。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好多了……多谢。”
景莲生一边继续为白情输送灵气,一边眉头紧锁,低声问道:“你怎会突然如此不适?莫非是玄门宗暗中动了手脚?”话音未落,他的脸色骤然阴沉,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浓重的煞气,无数阴云在他眼底翻涌,“果然,这些什么教什么宗的人都信不得!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尽是些龌龊鼠辈!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
白情闻言一惊,脑子里连接着过去的那根线倏然断开,意识算是彻底回到了当下。
那股从古代带来的残余痛感也旋即消失。
他完全明白,自己早已成尸,是不需要元火的,刚刚的疼痛不过是穿越后残余的幻觉,而不是真正的伤痛。
他忙抓住景莲生的手:“不、不是……我不疼了,你快把灵气收回去吧。”
灵气难以修成,他当然不舍得继续消耗景莲生的力量。
景莲生眉头微皱,狐疑地看了白情两眼,目光中带着探究。
他冷静下来,也发现自己关心则乱了,这时才想起自己还能搭脉探查,忙伸手搭上白情的手腕,指尖轻轻一按,灵气如丝般探入白情的经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神色稍缓,但眼中仍带着一丝不解:“你的经脉并无异样,方才到底是哪里痛?”
白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做噩梦做的,幻痛。”
景莲生:…………………………………………
“幻痛……”景莲生狐疑地看着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