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神书(95)
作者:麦客
时间:2025-02-14 16:38
标签:养成 架空
寸刃手指贴上江宜脖颈,力道令江宜一阵瑟缩——寸刃翻开二指,那两小字被他粘在了指腹上,江宜垂眸,看见是“翦”、“英”。
秽气是情绪的残留,失去魂魄的记忆后,情绪就是无根之水、无风之浪,没有来由而愈发混乱。
从前秽气写在江宜身上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唯独这个影子,每每只留下“翦英”二字,如痴如狂,复述百遍。
“人之身死,三魂入天轮,七魄入地轂,绝无可能逗留。它不是鬼魂,却是个什么东西?”江宜喃喃自语。
寸刃并指一搓,将“翦英”擦去。
“十五年前,我离开清河县后,曾与它有过一战,右手为它所伤……”
江宜怔怔望着寸刃。
“……我叫它痴鬼,它却不是一只鬼。如我所料不错,它应当是一种器物修成的人形,原身或者便是它手中那支断剑。这世上能伤我的东西很少,几乎没有,我也想不到,那究竟是什么剑。它给我留下的伤口,好不了,你虽用经纶千丝为我缝合,毕竟只是表象。或许只有找到那剑的原身,我才有机会治好这伤。”
寸刃摩挲食指处缝合的旧伤疤,回过神来,看见江宜眼中倒映今夜雨后初霁的明月,犹如两汪盈盈清泉。
江宜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想去握一握寸刃的右手,却有些胆怯。
寸刃一把捉住江宜的手,亦惊讶于江宜也有情绪如此复杂的时候。
十五年犹如一卷书,翻到那一页仍是记忆犹新,江宜记得第一次握住寸刃的手是什么感觉,今夜有些不一样,那是因为他也长大了。他捧着寸刃的手,犹如对待一块珍贵无匹、不可亵玩的玉璧,却不敢抬头看寸刃的双眼。
良久,他后脑被人按了一下。
毕竟几番离合,君来相逢如故。
第79章 第79章 王征
十五年前江宜初次见到寸刃,就知道他不是凡尘中人。那时他对天外天的神仙充满了憧憬,心中的赞叹与自惭,至今仍能感受到。
然而眼前的寸刃,同时也是舍命相护的残剑、不离不弃的半君。江宜不知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寸刃,心中情绪复杂一时难以言表。
不待二人多说,石山上下营寨亮起灯火,俱为半夜的打斗惊动。
一伙人匆匆赶来,便看见这地崩山摧、树木连根拔起的惨象。
“这这这、是怎么搞得?”王慎难以置信,瞠目结舌。
宗训半夜起身,却穿戴整齐,俨然是彻夜未眠,此时看看江宜与寸刃,又看看满地狼藉。
横屿出动数千人修复滩涂的损毁。
宗训等人清晨在帐中用饭,王慎进来,眼睛落在江宜与寸刃身上,问:“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一觉醒来怎么石山垮了一半?”
江宜看眼寸刃,见他抓耳挠腮,闭口不谈,那副苦恼的样子又隐约是残剑模样。
“这个嘛,”江宜灵机一动,对王慎道,“昨夜的异象,也许你父亲心中有数,你可以去问问他。”
“……”
宗训警觉,不动声色喝粥,待得王慎满面困惑地走了,才道:“大师这话什么意思?”
江宜示意他稍安勿躁。
王慎许久不回来。约定好离岛的时辰到了,宗训满怀遗憾,只得带着一行人等在滩涂边,待潮水退去,现出唯一的泥途通道。
几个水匪在不远处盯着他们,令宗训浑身不自在,叹道:“此行收获寥寥,王征固执若此,便是好意相待也不动摇半分。倒是劳烦大师同我跑这一趟……”
正说着,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喊:“等等!等等!”
回头只见是王慎提剑赶来。宗训的两名侍卫立马按剑在手,岸上水匪猝然警惕,王慎赶紧道:“住手,住手!宗先生,我随诸位一同过去!”
宗训只道是王征临时意变,要将他一行使者强留下,闻言却是要王慎送行一程。方命随从收起武器,众人沿落潮后的滩涂返回东极岛。
及至路途中,王慎才将王征的话转述,原来是要他随宗训一道去东郡。
“我爹说,大师的话他听进去了。徐大人诚心待我们,我们也当回以诚意。我自出生以来,就没有离开过东极岛,此行也正好去池州拜见我母亲的娘家人。”
最后关头,王征竟送了这一件大礼。
说宗训不好奇江宜对王征说了什么,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上了楼船,自东极岛出发前往东郡,一切已成定局,方才安顿好王慎,来找江宜,问他是如何见到了王征,又是如何说服了这个执拗多疑的水匪头子。
江宜乃将夜里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只隐去了寸刃出手制服王征的过程。
论说玄辩理,当真鲜有能及江宜的口才。
宗训亦只得称佩服,又说:“大师胆子也太大了,王征毕竟是匪头,一身悍气,若是你的辩辞震慑不住他,反倒会激得他对你出手。”
江宜心想,出手是真的有,只是王征也想不到江宜身边还跟着一个寸刃。
“那依你所见,”宗训缓缓道,“这个王征,果然有异军突起的面相么?”
他是徐牟的幕僚,急徐牟之所急,若朝廷有人拿天象一案做文章,弹劾徐牟养虎为患,放任王征坐大影响帝王气运,唯恐不好开脱。
江宜想了想,说:“宗先生,这个问题见仁见智。一个人命运如何,非是一夜之天象、一时之面相可以独断。此二者之间,或是相呼相应的关系,譬如多事缠身终日愁怨,则眉间生纹,命途多舛心性焦虑,则纵纹入口。而若是一人面有菜色、形销骨立,也不难想见他失意而终的结局。你想知道王征有没有称王称霸的可能,最好是看看他的本事,而非看看面相。我猜,宗先生也是这样的想法,才会亲上横屿——与王征交谈可以看清他的气度,横屿点兵可以估算他的家底,从岛司的态度也可判断他的势力范围。既然宗先生心中都有数,何必在意术士的说辞。”
宗训不由刮目相看,他只以为江宜是个修道方士,却不知他还很聪明。不仅聪明,还颇有几分胆识。
“大师火眼金睛。”
“不敢,都是泛泛而谈,宗先生见笑了。”
“话虽如此,天家毕竟格外在意这些,”宗训放低声音,以手指头顶,“常言道人间帝王殿、天上白玉京……在朝为官的,不少人都相信,一征一兆俱都是来自白玉京的提点。那日海上遇一异人,昨夜又是妖风暴雨,黑风击垮了半座丘山,这些异象难道……”
白玉京乃是个传说中的所在。
无人亲眼见过,却无人不信。就是不信之人,亦是将信将疑,宁可敬而远之,也不敢言行冒犯。
江宜道:“至于这个,请放心,若说妖风黑气都事出有因,这个因也非是系在王征身上。”
靠岸东郡码头,宗训立即着人去总制署通报。第一个赶来的却是狄飞白。
多日不见,狄飞白倒还算镇静,将江宜上下瞧了一通:“全须全尾。”
江宜:“……”
他不打算对宗训给以颜色,抽身就走,江宜忙叫住他:“等等徒弟,我给你介绍个……”
回头身后是宗训王慎等人,怎么也不见寸刃身影。
“你要是找那浪人,”宗训说,“刚刚还看见他,一转眼就不在了。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江宜先时以为寸刃此番也是同沙州、且兰府一行一样,会陪伴在自己身边,没想到人却悄无声息地走了。
回想前番初到东极岛,寸刃也消失了好几天。江宜不禁揣测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狄飞白不搭理宗训等人,带着江宜先行一步,到了东郡城中一间客店落脚。
进屋后他就黑下脸色,看样子不爽极了。
“宗训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江宜道:“还好还好,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带走,我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