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神书(154)
作者:麦客
时间:2025-02-14 16:38
标签:养成 架空
且说他刚爬上假山,将包袱扔过院墙,就看见墙上蹲着一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你啊徒弟,好久不见了,”江宜道,“快拉我一把!”
两人并肩蹲在墙上。
“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呢。”江宜说。
狄飞白冷冷道:“你敷衍我,我为什么不能生气?”
江宜干笑两声。
“你又要去哪儿?”狄飞白问。
“我不知道,”江宜老实说,“岳州是最后一程,我的苦行已经结束了。也许之后会回沧州吧。我们就在这里告别?”
谈话间,李裕说着话慢慢走近了,听得他声音愈来愈清晰。
狄飞白漠然:“谁告诉你我要留在这里?”
岳州是你的家,人不留在家里,还要去哪里?江宜正想问,听见李裕的嚷嚷声:“……飞白?……飞白?……飞白啊!”
狄飞白脸色冷漠。
“不要躲了,快出来嘛!”李裕喊,“你是不是还在生爹的气?爹错了!爹错了还不行吗?你都惩罚爹六年啦!”
江宜唏嘘:“人生有多少个六年……”话音未落,被狄飞白一记眼刀瞪回去。
郑亭跟在李裕身边劝:“王爷,小点声吧,府里那么多人在呢。”
李裕:“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着急!”
郑亭:“…………”
郑亭:“属下是想着,也许世子他已经走远了。”
半天没听见李裕出声。
江宜见狄飞白那样子,好像纵使李裕剖出心肝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为所动。
“真是无情啊,”好一会儿过去,李裕说,“当年我下了决心要受度修行,为了他一句话就回了家。如今他要我怎么做才回来呢?”
“世子与王爷父子连心,只是还年少,玩心更重罢了。”郑亭劝慰。
狄飞白神情一动,却是朝江宜打了个手势,示意该跳墙走了,末了自己先纵身跃下,头也不回。江宜心里替李裕惋惜,贴着墙放下双腿,狄飞白在下面接着他。
跳下去的刹那间,李裕在墙后道:“我们的心,都只连在一个人身上……”
高墙后一切话音都听不见了。
狄飞白捡起江宜的包袱,挎在肩上,满不在乎地朝外走。
江宜忙跟上去。
“我那个时候要是能留在家里,定然不会像如今这样漂泊无定。”江宜试探说。
狄飞白断然道:“你要说这个,就自己一个人回沧州吧。”
江宜于是闭嘴。
狄飞白嘴角一抹冷笑,下意识去拍悬在腰边的佩剑,待摸到剑柄,忽然一愣。
“咦?”狄飞白将牙飞剑摘下来,捧在手里细细地看。
“怎么了?”
“这剑怎么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江宜端详牙飞剑,因是一柄素剑,没有丝毫雕饰,看不出来有何不同。
狄飞白却很笃定:“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这不是我的剑!”
江宜:“???”
“昨日都还没有问题……”狄飞白回忆,“昨日,醉梦千秋的酒家拿出陈年老酒款待客人,我也去喝了几杯。那厮说想看看我的剑术,我酒劲一上来,把剑拍在桌上,让他自己去耍两招……是他换了我的剑!”
“是谁?”
狄飞白困惑:“狄静轩……他把我的剑偷了?”
狄飞白捧着那把假的牙飞剑,与江宜面面相觑。
第126章 第126章 李裕
狄静轩抱着一长条包袱,横穿过田庄外的树篱。
只见前头数楹茅屋环抱,屋外分畦列亩,覆着薄薄一层雪花,山坡下一土井,在雪白世界里犹如一个漆黑墨点。
井旁一张茶桌,桌上一只煮水的茶釜。
狄静轩踩着碎雪走到茶桌旁。饮茶的两人,好似寻常布衣纶巾的农家父子,蓄长须的老者提起茶釜,将滚烫的水柱浇在茶盅上,热气腾腾。
在这村野之地,好似空气也更加新鲜妩媚。
“东西带回来了。”狄静轩说。
他谈吐间将茶雾吹散,连带那一层清新的空气也散去,长须老者腰背缓缓挺直,身形变得高大而充满无言的气势。
青年微微笑道:“让我们看看?”
狄静轩将包袱放在茶桌上,正要打开——“且慢。”长须老者示意,从茶桌下取出一封信来。
将信纸展开,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这是一封白信。
然而狄静轩看见一纸空白,神色却十分凝重,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当然不是因为纸上有肉眼不能见的字迹,而是因为这封信的来头——此是洛州都督郭恒私下发往岳州的一封信,收信人正是郢王李裕。信未出洛州,就被朝廷探子截下,送信人受刑三日三夜,熬不住终于吐露实情。
青年道:“因为一张白纸,就派狄将军远赴岳州查探。会不会是我们徒劳紧张了?”
长须老者冷哼道:“狄将军既然有东西带回来,说明当中确有猫腻。洛州位在王畿,洛州军的职责是护卫王都,郭恒责任重大,一举一动都值得关注。别说他发了一封信,就是对着岳州方向叹一口气,探子都要连夜回禀——狄将军,现在说说你调查的结果罢。”
狄静轩回话道:“郭都督给郢王府去信,若里面有什么内容倒也罢了,偏偏什么都没写。我一开始怀疑这是双方的暗号,约定白信为号令,见信起事。可是,岳州方面却丝毫没有准备,我抵达之时,王府正因郢王闭门不出,乱成一锅粥。”
“郢王又怎么了?”青年问。
狄静轩道:“他在鳌山修道,修得疯魔了,不能见人。”
长须老者难以置信,青年无声而笑。
狄静轩接着说:“后来我转念一想,通信是为了沟通,不论是写了字的信,还是没写字的信,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交换某个信息。既然这个信息不是郭恒给郢王的,那有没有可能是郢王给郭恒的?”
青年赞许颔首,问:“你的意思是,这封信乃事郭恒对郢王提的一个问题?”
“不错,”狄静轩说,“我以为,郭恒想要的不一定是一封回信,也有可能是某个物件。郢王闭门谢客,我就暗中在他王府里搜查,当时什么也没找到。直到后来郢王世子回府……”
狄静轩打开包袱,里面是一柄素剑。
长须老者拔出长剑,明晃晃的亮光刺得三人齐齐偏过脸孔。
“这是世子随身的佩剑。”狄静轩说。
“郭恒要的是一把剑?”
“郭恒要的是剑里的东西。”狄静轩拨开牙飞剑护手,剑镡早已被他毁坏,从中暗格里掉出一块莹润剔透的玉。
青年拾起玉片,那是半块玉璜,日光穿过表面,将影子投映在茶桌上,合是“星辰垂耀”四字。
青年:“……传世玉璧。”
“传世玉璧……”长须老者也发出感叹,“原来在郢王手中。”
青年将玉璜置于阳光下细细端详,任斑斓的光影落在眉宇之间,神色中竟然有一丝痴迷:
“皇家造李,星辰为垂耀,日月为重光。天子手握传世玉璧,稳坐江山号令六军。当年孝宗宾天,传世玉璧不翼而飞,皇城内外遍寻不见。想不到,今日被狄将军给找回来了。”
“只有半块玉璜。”狄静轩强调。
长须老者道:“郢王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他儿子身上?”
狄静轩道:“依我之见,世子他自己都未必知道此事,否则,不会给我机会盗得此剑。”
“你拿走他的剑,他没有发现?”
“我早就有所怀疑,于是事前准备了一模一样的剑,”狄静轩说,“他这佩剑浑身无一修饰,复刻起来,简单得很。便连剑上的磨损,亦找了专做核雕的工匠,逐寸模仿。将两把剑放在权衡上,连重量都分毫不差。他决计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