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鸟(69)
元帅和温明惟一样,容不得他活。
“我是有点缺钱,但如果硬着头皮凑一凑,也不是凑不够。”温明哲道,“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钱——”
他没说完,谈照打断:“不,最要紧的就是钱。”
“……”
“不是钱还能是什么?你觉得你短期内有机会扳倒温明惟吗?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等到了一个天赐良机,抓住他的致命把柄,让他元气大伤,然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谈照比温明哲年轻整整十二岁,有非常明显的年龄和阅历差,但他却不像一个后辈,这一瞬间气场甚至压了温明哲一头:“你隐忍九年,只是为了报复他?你是为仇恨而活,还是为自己活着?”
温明哲的表情狰狞了下。
“他倒下不等于你能成功,外面还有郑劾压着。如果你想回来,更应该规划的是你自己怎么发展,不是怎么扳倒温明惟。”
谈照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你应该和他一样,走他那条路,才能光明正大和他对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明哲不至于听不懂。
谈照是让他先搞钱,做资本,以资本影响政治,复制温明惟的发家路线。到时候有机会报仇,自己也有光明的出路。
温明哲以前不是没想过这点,但他黑帮出身,信奉以武犯禁,不受拘束的那套观念,不喜跟政客打交道,规规矩矩办事。
更何况当年温氏被郑劾坑了一把,他多少有些心理阴影,不想再走老路。
况且他也不擅长经商,搞钱全靠违法手段,很清楚自己是当不了正经资本家的。
但这正是谈照的优势。
“我们要合作必须往长远打算。”谈照说,“就从一座新赌场开始,你建赌场,我帮你经营,赚到的钱拿去做投资,钱生钱的速度比你想得快得多。”
“……”
作为联盟首富的继承人,谈照的话太有说服力,温明哲很难不心动,况且他本来就打算建赌场,区别只在于以前拉人投资,现在要自己出钱。
但他今天来见谈照,没想到谈话会拐到这个方向,隐约有种自己被牵着鼻子走的不适感。温明哲默然喝了几杯茶,思量半晌:“你呢?”
没有图谋的人不值得信任。
谈照也不隐瞒:“我也要钱,你分我百分之五十。”
“……”
温明哲“操”了一声:“你他妈缺钱?”
“我的公司在温明惟的监控下,不能有异动。”谈照坦然道,“这是我的第二个要求,你帮我弄一个合法的新身份,以后我们的所有经济往来都走新账户,不能被他察觉。”
谈照又加了一注筹码,坦诚自己最终目的:“我想给谈氏换壳,换不成也要尽可能地转移资产,懂吗?”
“……”
他竟然问“懂吗”,反客为主,语气不善。温明哲心里冒火,但一时权衡没发作——提到谈氏集团,温明哲难免有些垂涎,更渴望谈照画下的前景。
“所以,要多久?”
“最多一年。”谈照喝尽杯里最后一口茶,“明年大选局势动荡,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第53章 狮子(13)
谈照离开茶肆的时候,夜幕初降,冷风吹得急。
温明哲遣人送他到门口,比来时恭敬,谈照摆摆手让那人离开,独自站在街头,背着风向点了支烟。
烟是温明哲送的,以前谈照从来不抽。
他不喜烟草的气味,也不健康,但今天一场长谈结束,谈照胸腔鼓噪,血液流速都比平时快,他一开始以为是紧张,走出大门才明白,是兴奋。
他抽完一支烟,靠烟雾一遍遍过肺将兴奋缓缓压制、吐出,然后打开手机,用一切如常的腔调给温明惟发消息。
谈照:“我和他谈好了,一切顺利。”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温明惟正在窗前读书。
西京今天从中午开始下雨,到天黑也没有停止的迹象,楼下花园里一地枯叶,绿植越发稀疏,恐怕这场雨过后气温就再也升不高了。
秋天万物凋敝,据说是自杀率最高的季节。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毫无意义,温明惟将其忽略,拿起手机查看。
他问:“来的是温明哲的手下?”
谈照:“嗯,一个牵线的,温明哲开了视频通话。”
温明惟:“怎么谈的?”
温明惟:“算了,等你回来再说。”
文字聊天有局限性,不适合谈论太严肃的事情。
温明惟习惯面对面交流,能观察对方更真实的表情,语调,呼吸频率。他之所以要求简心宁定时上门汇报工作,不在网上说,除保密考虑外,也是因为这个习惯。
谈照是深更半夜到家的。
从赌城科安飞回西京,最早的一班飞机晚上十一点落地,从机场回家又要一段路程,他进门时已经将近零点,雨还没停,温明惟刚洗过澡,在等他。
谈照走进卧室,掸了掸风衣上的雨水,脱下挂好。
他带一身寒气来到床边,连声招呼也不打,径自贴近,吻住温明惟。
“……你干嘛?”
疑问被堵在嘴里,不留缝隙的唇齿间挤不进一点空气,温明惟腿上的书籍被挪走,谈照吻到一半整个人压上来,冰凉的手指从他的脸颊抚到脖颈,徐徐深入,抽干氧气,把自己的气息渡给他。
有轻微的烟草味,温明惟发现了。
但这不是特别值得在意的东西,他没问,谈照也没解释,亲够才从他身上离开,低声道:“我回来了。”
“嗯。”温明惟笑了下,“今天什么情况,讲讲。”
“和我们计划中差不多,温明哲约我主要是想试探一下我的诚意。”
谈照说:“他希望我能跟他里应外合,打探你的军火走私航线,海关人脉,军工基地所在,或者其他隐秘的政治关系……一切对你不利的情报,他都需要。”
谈照口吻如常,表情没什么值得细究的。
他说的这些也在温明惟意料之中,从温明哲的视角看,这些是谈照能给他提供的最有效帮助。
“还有吗?”
“他打算开一座赌场。”
“自己开?还是给丹威?”
“暂时不确定,还没细讲。”
谈照攥住温明惟的手指,摩挲他手上的戒指,说:“我主动提出参与,帮他经营,他同意了。他自己不在境内,很多事情不方便做。”
温明惟微微一挑眉。
“顺利的话,我能从这座赌场开始接触他身边更多的人,想摸清他的底细也不难,但我们需要点耐心。”
温明惟不反对:“你心里有数就好。”
“嗯,放心。”谈照拍了拍温明惟的手背,起身往浴室走,“你等我先洗个澡。”
——他这么说,温明惟以为他洗完之后要继续商讨卧底计划,然而并没有。
这个澡洗了很长时间,谈照出来后擦干身上的水,顶着一头半湿发回到床上,情绪显而易见比平时高昂一些,不言不语,无声地压上来,亲了亲温明惟的脸。
温明惟不解:“怎么了?”
“心情好。”谈照扣住他的下颌不准躲,亲完脸颊亲鼻梁,亲昵地贴了贴嘴唇,接了个吻。
“……”
他心情好的时候可太少了,温明惟不明所以:“浴室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东西吗?洗澡能改善心情?”
“嗯。”谈照胡乱应了声,解开温明惟睡衣的系带,不做过格动作,把脸埋在他赤裸的肩上,呼吸滚烫,烫得温明惟颤了下。
谈照是在撒娇,但压得很重,温明惟整个人被他牢牢罩住,被迫跟他胸腹相贴,大腿以一个紧密的姿势别住。
突然,谈照毫无预兆地说:“温明惟,今天我忽然觉得,我不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