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服软啊(56)
晏尔仰起头,一脸莫名其妙:“你干嘛——”
还没出口的字音闷进对方手心,钟悬双手捧住他的脸,像玩泥塑一样搓扁揉圆,捏成奇怪的形状,他的指腹有一层薄茧,擦得晏尔脸颊发痒。
晏尔烦得不行,皱起眉,推开他的手腕时用力过猛,上身一歪,后脑勺砸进蓬松的被子里。
晏尔听到了几声闷笑,这家伙居然还有脸笑出声。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忍耐片刻,越忍越气,猛地坐起来,瞪圆了眼睛怒视他:“让你帮我拿下镯子都不肯,还要过来骚扰我,你不犯这个贱浑身难受是不是?”
钟悬走近,把晏尔戴歪的卫衣帽子掀下去,拨弄了几下额发,将他凌乱的黑发一点一点打理整齐才收回手。
晏尔垂眼看地板,一动不动,嘴唇负气抿着,视线范围里正好能看到钟悬唇角处向上微翘着。他像是心情很好,所以不介意低一次头,用求饶的语气对晏尔说:“好了,我不碰你了。”
晏尔戴上平安镯,奇怪地问:“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个镯子能护身?”
就连裴意浓给他的时候都只说了开过光,没提有其他功效啊。
钟悬往外面走,懒洋洋地说:“我算的。”
“你不是假道士吗?”晏尔知道他又在糊弄自己,捏着镯子在腕上转了两圈,忽地想起另一件有护身作用的东西。他皱了下眉,不着痕迹地抬眼望向钟悬的背影,思索片刻后便跟出去,“不说就不说吧,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出门前,晏尔习惯性地和奶牛猫告别。小猫趴在斗柜上,双眼紧闭,长长的胡须被压在脸下,不管听到什么、被如何摆弄,始终没有动弹过一下。
晏尔很难理解它这样算是什么状态下的猫,于是问钟悬:“它还活着吗?”
“不算活着,死得不太彻底。”钟悬双手揣兜走在前面,回身看猫一眼,“你当它睡着了吧。”
晏尔在钟悬家度过了周末,周日的时候不知道被谁告了状,爸爸打电话过来问晏尔为什么不回家。
晏尔装乖说因为作业很难,他去同学家里让他给自己辅导功课了,用眼神逼迫好学生钟悬给自己作了证,同时保证会按时去医院的。爸爸这才稍微放下心,嘱咐晏尔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听到没?”钟悬拿笔敲他的脑袋,“自己的作业自己写,不要想着我会帮你做。”
“我饿了,没有力气写。”晏尔疲惫地趴在卷面上,脸颊蹭到一抹晕开的墨水也没察觉,嘟囔着说,“我们先出去吃个饭,回来再写好不好?”
“八点前全部写完给我检查,检查好了就出去吃。”钟悬低头看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写不完就不出去了,我给你做饭。”
晏尔爬起来,捂着脸痛苦地说:“你做的饭狗都不吃。”
“是嘛。”钟悬无动于衷,“昨天有的狗不也吃下去了。”
晏尔移开手怒视钟悬,对峙了几秒后,他愤愤然抓起笔:“不就是几道题,真以为我不会做吗!”
周一下午,钟悬被老武叫去办公室,回教室的时候看到晏尔站在走廊外面,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对面的人被他挡得严严实实。
进了教室,刘子堂坐过来,朝钟悬挤了挤眼睛:“你猜我这个月撞见几个了?”
钟悬抬起眼:“什么?”
“你刚进来都没看到?表白现场啊。”刘子堂抬手指向后门的位置,“五班的小美女刚把耳朵叫出去。”
钟悬应了声哦,往后门看了眼,隔着堵白墙,他没见到人,夕阳下只有一条拉得长长的影子,两个人的身影轮廓在教室后面的墙壁上融成一片。
手里的笔咔哒响了一下,钟悬收回视线,一脸事不关己地低头看书。
刘子堂完全不懂看人眼色,不知道眼前的人压根不想搭理他,屁股焊在钟悬前座不走了,实况转播的同时,哀叹同人不同命。
钟悬纠正他:“同人不同命不是这么用的。”
“是吗?我觉得差不多吧?”
钟悬头也不抬地说:“差很多。”
刘子堂挠了挠头:“真的假的?哪里错了?”
关巧巧从后门走进来,扫了他们一眼问:“你俩不吃饭在这儿干嘛?”
刘子堂朝她招手,打听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关巧巧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没有满足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少男心,而是问:“你知道一个男生被人喜欢要具备哪三个前提条件吗?”
刘子堂看着她:“哪三个?”
关巧巧竖起三根手指:“脸好看、学霸、性格好。”
刘子堂立起自己的校服衣领,沉下声线:“那我这种——”
关巧巧无情打断:“你哪个都不沾边,一边玩去。”
刘子堂心碎了,好不容易拼凑成型,反驳道:“耳朵也不是学霸,他那成绩不跟我半斤八两?巧巧你这三个条件就是错的,男人的心灵美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再补一条,满足第一点的时候,后面两个就无所谓了。”
“他有很多人喜欢?”
“那不废话吗?”说完关巧巧才反应过来问这话的居然是钟悬,看到那双浅棕色的眼眸,她愣了一下,接着才说,“晏尔长成那样,性格又好,路过的狗都会喜欢他吧。”
几分钟后,路过的狗都会喜欢的人坐在钟悬旁边,把脸埋进臂弯里,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丧气的模样好像表白失败的是他不是5班的小美女。
钟悬侧眸看他:“怎么了?”
“这人太过分了。”晏尔抱怨。
钟悬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晏尔转过脸,趴在桌面上对他说:“她说我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身残志坚让她特别佩服,每次看到我在笑都觉得我会发光,就算数学只考了六十分也不往心里去,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过得特别快乐。
“她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数学只考了六十分也能过得很快乐?六十分就不配快乐了?考六十该死吗?我要能像你一样考一百五,我也不想只考六十分啊!
“还说什么暗恋我几个月了,大骗子,我返校到现在都不到一个月,哪有这样暗恋别人的?”
钟悬安静地看着他,看着夕阳像融化的金子淌到晏尔的头发上、脸上,把鸦黑浓密的睫毛染成灿金色,眼睛也亮晶晶,耳廓被照得半透明,能看清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他垂下眼睫,突然问了一句:“你想要别人怎么暗恋你?”
晏尔一愣,视线与钟悬的在半空中撞在一块儿,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和他聊什么话题。
他很少有像此刻这样局促到说不出话的时候,耳尖被太阳晒得发烫,泛起一层薄红。
晏尔爬了起来,抬手想揉一下耳朵,又怕暴露什么似的缩回手,脑袋转向窗外,避开了钟悬的目光,然后说:“我不知道。”
钟悬又问:“那你会暗恋别人吗?”
晏尔专注地望着窗外一颗桂树,指尖无端有些发麻,他攥紧手指,声音闷闷软软的:“我不太喜欢暗恋,而且——我喜欢的人也会喜欢我吧,他要自己过来告诉我。”
钟悬嗯了一声。
之后,谁都没有再开口。
一波又一波嬉笑推搡的学生从走廊外面经过,嘈杂声与风声一起从后门灌进来。
早春的风拂动着他们的头发,安静的黄昏下,呼吸很轻,心跳就显得尤其响。
第46章
大言不惭地说,晏尔在被人喜欢这件事上经验颇丰。
少年人的喜爱大都不经掩饰,即便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感情,演技也很拙劣,在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谈笑时、在偶尔逾矩的举动中,还有长久凝望又倏尔躲闪的眼睛里被暴露得一览无余。
晚自习时,晏尔被一道句子分析题困住,他把整个段落前前后后看了三遍,还是写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