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服软啊(26)
猫不解:“故意什么?”
钟悬说:“故意装可爱,要我无条件地为你卖命。”
猫圆圆的眼睛里闪着大大的疑惑:“啊?”
最后两天附身在猫的身上,晏尔十分不舍,望着自己毛茸茸的山竹状爪子,神色颇为惆怅。
他问钟悬:“我能把猫一起带走吗?我会照顾好它的。”
钟悬靠在床头玩手机,头也不抬地回答:“做梦。”
“那我能经常过来看猫吗?”他跳到床边,踩在钟悬的睡衣上,脚一滑,把底下一颗没扣好的纽扣踩开了。
低头时猫愣了一下,抬眼问,“你这里为什么也有一条线?”
“什么?”钟悬移开手机,沿着猫视线的方向,撩起睡衣下摆看了一眼,稀疏平淡地哦了一声,“你说这个?”
晏尔问:“是什么?”
钟悬挠了挠小猫下巴,解答道:“剖腹产,生了你,所以不准把我的猫带走。”
“……”
晏尔静默几秒,一脸认真地说,“妈咪,你才应该去精神病康复中心住两天吧?”
钟悬扔开手机,抱着猫侧躺下来,像是一台延迟响应的机器,在把脸贴在他雪白肚毛上时突然闷笑出声。
猫抬爪按在他微微冰凉的额头,无奈道:“我说真的,你比我像个精神病,去看一下吧别耽误了就医。”
周五那天,晏尔终于知道为什么只有钟悬可以在回执单上填“不参加”三个字。
不知内情的小组长本着负责任的原则,要找钟悬把理由补充完整。班长正好经过,扫了一眼他手里那张回执单,当即拽住他的胳膊,拦住了他去找钟悬的步伐。
他们低声交流了几句话,随后,小组长远远看了钟悬一眼,表情变得十分内疚。
晏尔竖起耳朵,从他们的对话里捕捉到了“孤儿”两个字……他愣住了,内疚的神情一下从人类的脸上转移到猫的脸上。
回归身体在即,这只猫连撒了两天的欢,黏着钟悬说了一些依依不舍的告别的话,今天却形容萎靡,趴在窗台上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尾巴。
钟悬拿笔戳了一下他的爪子,问他:“怎么了?”
猫别开脸,神色郁郁地喵了一声:“没什么。”
钟悬更加疑惑。
晏尔只是突然想起来,这段时日里他是如何挥霍一个孤儿为数不多的一点金钱——他看过钟悬的手机,全部账户加起来也就几万块,其中五分之一都用来供猫大鱼大肉大吃大喝,买一些没有必要的玩具衣服和装饰品。
那副四位数的儿童墨镜至今还在斗柜上摆着,买回来不到七天,回去可以让钟悬退一下。
晏尔推己及人,一直以为那几万块钱是钟悬一个月用剩下的零花钱,这个月花完了下个月还能领,谁知道这个可怜孩子就没有零花钱。
他沉痛地捂住了脸,自责自己做了一只万恶不赦的猫。
猫眯着眼睛,在日光下忏悔自己的罪孽,几道阴影覆盖住了窗台,男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渺渺说的是不是这只猫啊?”
“黑白奶牛猫,视频里会弹钢琴的那只,看着挺像的,孙州你觉得呢?”
“就是这只。可算找到了,哎——里面那个,是你的猫吗?是的话开个价,不是我就抱走了。”
晏尔回头,想看看是哪几个不长眼的小子买猫买到他爷爷头上了。
脑袋还未转过去,钟悬站起来,托着猫背按到他校服上,尾巴也一并抓了进来。晏尔只能透过窗玻璃的倒影看到钟悬一起身,外面那群男生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
看来没钟悬高,他就知道每个人对钟悬的第一印象都是清纯乖巧,一看就很好欺负……谁知道站起来那么大一只,根本欺负不了一点。
外面的人说:“兄弟,我女朋友喜欢你的猫,你看能不能商量一下?”
钟悬回答:“我也喜欢,所以不能。”
“别拒绝得这么快,只要你肯卖,要什么条件随便提。”
“说了不卖。”
晏尔眨了眨眼睛,生平第一次有这种当花魁猫的体验,因为才艺出众被客人看上不停争抢,前有裴意浓,后有……这群叫什么来着?
但怎么这么让人不爽呢?
他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爪子拍了拍钟悬要他快点应付了,尾巴根再一次被人抓住。
“你别给脸不要脸,一只破猫真以为我有多稀罕?”背后的人也失去了耐心,扯住了猫尾巴报复性地一拽,晏尔炸起尾巴毛,刚感受到一点疼,那只手就松开了。
他听到“喀”的一下,好像哪处关节错位的声响,随后响起一阵痛苦的抽气声。
背后那群男生愤怒地嚷嚷起来,中间夹杂着对孙州的关心,对猫的不屑,和对钟悬的警告。
“你小子完了!”他们质问,“你知道孙州他爸是谁吗?!”
“不知道。”钟悬慢吞吞地说,“但我叫钟悬,欢迎随时拿伤情鉴定找我赔医药费。”
“好像是高二那个年级第一……”
说这话的人被同伴给了一胳膊肘,他闭嘴了。剩下几个叫嚣着,“钟悬是吧?你给我等着!”
这群男生拉扯着终于退场了。
钟悬将晏尔放到课桌上,揉了几下猫尾巴问他:“不痛了吧?”
晏尔脸有些热,欲言又止,犹豫了几秒后说:“能不能别揉了?尾巴根太贴近屁股了,我感觉你在耍我流氓……”
钟悬倏地移开了手。
随后,他们俩意识到一件事,整间教室鸦雀无声,安静得近乎诡异。
钟悬抬眼,看到背着手站在教室门口的老武。
他沉声说:“钟悬,你出来。”
因为扰乱上课纪律、引发学生之间的恶性争斗,奶牛猫被勒令回家,不准再带来学校。
不过晏尔本来就要回去了,这条禁令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他更担心钟悬会不会因此违纪背处分。
钟悬问他知不知道年级第一的含金量,晏尔闭嘴了。
“可是,你赔得起医药费吗?”最后一个晚上,猫忧心忡忡,趴在钟悬身上,突然向他道歉,“对不起。”
钟悬问:“什么?”
“我不知道你家里的事。”
“不知道什么?”钟悬问,“不知道他们都死了?”
“嗯。”
钟悬蹙眉,一脸莫名其妙地问:“人是你杀的?”
晏尔被他吓一跳:“不、不是啊。”
钟悬问:“那你对不起谁?”
问得晏尔哑口无言。
他关了灯,晏尔趴在他枕头旁边,像说悄悄话一样小声问:“你钱够花吗?”
钟悬回答:“还好,没缺过。”
“缺的时候怎么办?找你师兄接单子?”
钟悬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那会受伤吗?”
“一般不会。”
“受伤了会怎么样?”
“受伤了代表我对付不了,逃不掉就躺平等死吧。”
他说得轻松,晏尔却感知到了未知的危险。
他自认为和钟悬有些交情,不忍心他继续过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很有义气地表示:“等我回去以后我供你上学吧,我家别的没有反正不缺钱。不过我不是猫,你就不是我主人了,我们得重新认识一下……”
他想了想,问道,“钟悬,你想叫我哥哥还是义父?”
钟悬没睡,但就是不搭理他。
第21章
脱离猫的躯体后,晏尔灵敏的嗅觉消失了。
窗户缝隙钻来一缕风,猫习以为常的雨后泥土的腥气和中药材熬煮的清苦味都寡淡到无,身体轻飘飘的,对外界的感知全部被剥夺,他又变回了那团灰扑扑的、混沌的气体。
奶牛猫双眼闭合,半边胡须被压在脸下,像只毛绒玩偶,软趴趴地卧倒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