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33)
还能是谁。
程朔收起手机站直,对来到面前的傅纭星提了下唇角,“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简单一句话让夜晚的气氛显得格外微妙。
傅纭星也不知道自己坐上出租车后为什么会在司机的询问下报出酒吧的地址。他避开了程朔的注视,生硬地吐出四个字:“刚好路过。”
程朔差点笑出声,撒谎也得挑个好点的编吧?谁家大学生晚上在酒吧街散步。抖了抖烟,还是没有戳破傅纭星的谎言,“那要进来坐坐吗?帅哥酒水打半价。”
傅纭星的眉心抽了一下,程朔和平常无异的轻佻口吻让体内莫名升起一簇难掩的怒火,很没有道理,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是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要比比谁的演技更好?
持续了一整天的烦躁让此刻的他显得格外可笑。
傅纭星走上前把程朔手里的烟丢到地上,然后低眸看着夹在玻璃门与身体之间明显愣了一下的男人,黑眸深谙,完全看不出原本琥珀的底色。这个样子的傅纭星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一丝危险,清冽疏离的气质掺入杂质,空气被挤压至稀薄。
程朔与他对视,脑子里莫名抽了下——这小子到底吃什么长那么高?
刚认识的时候明明比他还矮一点,怎么几个月功夫就和笋苗一样节节拔高,现在已经能够完全平视。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傅纭星沉缓的声音拉回了程朔的思绪,他倾靠在玻璃门上,双臂插兜笑了下,“说什么?”
傅纭星说:“你不记得昨晚说的话了吗?”
“当然记得,”程朔说,“我不像某人,两瓶啤酒就能撂倒。”
傅纭星神色暗了暗,不为所动,“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
这话听着实在耳熟,以至于程朔下意识不负责任地抛了回去。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偏头失笑,清了清嗓子说:“你这么问,我会误会你是想和我谈恋爱。”
傅纭星被刺了一下,不等他说完就冷声反驳:“谁说我要和你谈?”
后面两个字像是不能说出口。
程朔耸了下肩膀,“你先问的。”
“自作多情。”
傅纭星毫不留情地给出了他的评价,带着一丝荒唐。
昨晚才亲了嘴的人哪来的资格说这句话?
程朔没有指望靠一个人吻就把人拿下,不过傅纭星的态度还是让他感到点捉摸不透,看起来是反感,但又不完全是,像是在试图压抑着什么,让他有点不爽,“算我自作多情,”他抬手捏了捏这张散发冷气的脸一侧的左耳,故意说:“不过你这里确实挺性感的。”
傅纭星这次没有躲开,拽住他的手腕,“好看吗?”
“好看,适合打个钉子。”程朔说完抽了下手,发现抽不出来。
傅纭星说:“那就打一个。”
话音落下的半分钟里,程朔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对上傅纭星的眸子,发现里面没有玩笑的意思。傅纭星从来都不会开玩笑。
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乖小孩要叛逆?
“不去吗?”傅纭星已经松开他,走出几步后逆着街对面的霓虹灯光深不可测地回头望着他。
程朔慢了一拍,“现在?”
“不是你说的吗?”
程朔放下环绕在胸前的手臂,哑笑着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跟上了傅纭星的背影,提醒他:“别半路后悔。”
“不会,”傅纭星说,“你不也是吗?”
程朔以为他指的是昨晚那个吻,还没有想好回答什么,耳廓突然被泛着凉意的柔软轻轻擦过,侧过头,傅纭星已经面无表情地垂下手插进口袋,像什么也没发生地看着前方。
“你这里,也打过耳钉。”
第22章
傅纭星的想法来得突然,的确存有故意为难的意思。等那股无名火平息之后,转而升起淡淡的懊恼。
但是不可能再后悔。
夜晚的平南十街除了酒吧再难看见别的店门,程朔没有犹豫太久,穿过两条街区将他带到了一个巷子里,路灯拐进来几缕暗沉的光线,勉强可见脚下的路。
“我也不确定有没有开着,”程朔说,“碰碰运气。”
傅纭星听出言外之意,“你以前来过这里?”
“老板是我的朋友。”
墙上绘制着凌乱的街头涂鸦,从头延续到墙尾。旁边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开在这种偏僻的角落让人很怀疑到底要怎么赚钱。
见程朔毫不犹豫推开眼前那扇门,傅纭星顿了一下,抬脚跟上。
纹身店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灯光调的很暗,墙上挂着风格迥异的美式画报,柜台后面斜窝着一个瘦高个的光头男人正看手机, 露出的脖颈上大片老虎纹身,听到动静回头,脖子上威风的老虎也跟着扭曲,显得滑稽。
程朔关上玻璃门,叫了一声:“昌哥。”
“哟,我以为看错了,”昌哥从椅子上爬起来,捞过桌上的圆框眼镜戴上,“程朔?”
程朔笑了下,“你还认识第二个叫这个名的?”
昌哥上来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好久不见。”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的确值得一句好久不见。
程朔和昌哥是在夜场里结识,那些鱼龙混杂的场合里多的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昌哥不在其列。某天散场前说了句要正经生活,真就再也没有和他们喝过一次酒,再次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在着手开店的事宜。
这家纹身店刚开起来时,程朔还来过帮了不少忙。
这么些年过去,他也保不准昌哥还有没有在这儿继续开店,又或是换了种方式生活,好在运气不错。
昌哥显然也想起不少事情,感慨了两句:“有四年了吧,你变化挺大。”
“有吗?”程朔说,“胖了点吧。”
“精神气好多了。”昌哥说。
程朔笑了下没接话。
昌哥轻车熟路从裤袋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根,“抽吗?”
程朔没接,回头瞥了眼傅纭星冷峻的面孔,从进来到现在没说一句话,“我弟还在,他闻不了烟味。”
傅纭星对上程朔眼底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戏谑。知道是故意的。
昌哥注意到了程朔身后的人,其实傅纭星一进来他就看见了,这样张脸想忽略也忽略不了。不过还处于见到老熟人的震惊中,没有来得及多问。
这时候便补了句:“你什么时候多出个弟弟?”
昌哥心直口快的毛病一直没改,程朔只得笑着掩饰了句:“认的。不说这些,你现在有空吗?他想打个耳洞。”
昌哥从头到尾很快打量了傅纭星一遍,摸了把光秃秃的脑袋,绕回到玻璃柜台后面,“来都来了,打一对吧。”
“先选个款式,想要什么样的?”
傅纭星扫过柜台里款式各异的钉子,除了耳钉还有唇钉眉钉,一应俱全,就像看见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夺目中难免眩晕。他略一沉思,点了下柜台里基础的圆形银钉,“就这个吧。”
“行,我去准备工具,你俩坐着等一会儿。”
昌哥到后面的小房间里准备打耳洞要用的工具,程朔顺势在沙发上坐下,翘起腿看着傅纭星,“不怕疼吧?”
“会疼吗?”
程朔耳朵上的两个洞是好几年前打的,也是跟风,早就忘记当时疼不疼,是什么感觉。这么说就是想吓唬一下傅纭星,装模作样地想了会儿,说;“有点疼,但也分人,有的觉得没有感觉,有的疼得半死。”
傅纭星摸了一下耳垂,“那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程朔不以为意,“忘记了。”
昌哥已经拿着准备好的工具放在桌子旁,招呼傅纭星坐下,“不会疼,我技术好,别听你哥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