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已焚(24)
我只是不置可否地笑,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说更多话。
晚饭吃完了,我原以为祁昼刚才的意思是晚上用不着我,却没想到,他还是让我陪他回去。
一到他家,我便去浴室做了准备。出来时,祁昼正在煎鸡蛋,看到我,他端出一只盘子:“这次的煎蛋火候比之前好许多了,你当夜宵尝尝。”
的确,鸡蛋圆润可爱,蛋皮圆润光润,一点金色的蛋黄软软地淌出来。做得非常完美,看得出是练习了几回,花了心思的。
我只想快点结束回家,只随便尝了一口,就将盘子扔在边上:“祁先生,我洗好了,可以开始了吗?我还有事——”
而同时,祁昼原本正笑着问我:“好吃吗?咸淡如何?”
然后,他听到了我的话,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变作一点讥诮的神色。
这一次,他的动作非常粗暴,在我身上留下了大量痕迹,最后深深留在了里面。
我感受着他留下锐利的痛感。他扯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头面对他,强迫我睁眼,强迫我发出声音。
我并不想回应他,但剧烈的刺激和痛感让我控制不住呜咽,而每当我出声,祁昼的动作便更重。
情至高点,他握着我的脖颈,我意识模糊地睁大眼睛,看到他清透的灰蓝色瞳孔。祁昼安安静静地凝望着我,我不自觉地呛咳和抽搐起来,至痛之间,我忽然奇异地懂得了祁昼。
他想通过这般激烈濒死的纠葛,证明我的确存在。
恍惚中,我终于意识到他今夜似乎并不高兴,但我又觉得可笑。如今我们要在一个房子里同居过夜,除了做爱,又有什么别的事可做?又有什么别的身份可以给彼此一个交代?
临走时,祁昼说明晚有场聚会,他希望我陪他参加,穿上次他寄送的衬衫即可。
*
第二天下班时间,祁昼便给我发信息,说已经在图书馆楼下等我。
他还是开的我十年前的红色跑车。其实就祁昼的身家来说不算什么豪车,但足够在校园里引起一些瞩目。
祁昼的目光在和我一起走出图书馆的苏玲玲身上停了一瞬,然后为我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但在开车前他忽然迟疑了一下,问:“你想自己开一段吗?”
对大部分男人来说,对于车、表、性的兴趣基本是刻在基因里的,我曾经也不例外,但可惜这十年光阴已经把我性格底色里的太多东西、连同当年那没意义的尊严和执念一起都磨平了。
我微笑着回答祁昼,“我没什么想法,听你安排。”
我的视线淡淡扫过这辆阔别十年的车,连挂在车前的红色平安结竟然都和当年一般无二,连颜色都依然鲜亮,看得出被人好好保养过。尾端穗子一长一短,是我当年随手无聊编着玩的,却竟也没被新主人扔了。
祁昼没再说话,安静地启动了车子。
我们一直沉默,这次要去的地方还在隔壁市,祁昼一路开车出市上了高速。直到行程过半,等红灯时,祁昼忽然说:“你很适合这身衬衫。很好看。”
我又想起了一件往事。
高中时,我非常喜欢这个牌子的衬衣,因为低调奢华中略带骚包,很符合中二病需求,每天又实在闲的无聊,就没事缠着祁学霸问:领子立起来酷不酷,我适不适合这个颜色,好不好看之类无聊的问题。
我当然知道祁昼不耐烦,但当时撩拨他发火还是我每天必备的娱乐项目,因此乐此不疲,祁昼可能终于被问烦了,渐渐的每天早上和我打招呼的方式竟然就变成了四个字“合适,好看”。
……十年过去了。
聚会在一家私人会所,祁昼到的较晚,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一堆年轻人在大声笑闹,我这时已经隐约觉得不对,因为这种场合不像高冷的祁昼会主动来的,但已经来不及了。
门口一个年轻男人已经迎了出来,哈哈笑道:“难得祁老板来我们附近出差,还赏脸来同学会,不容易啊!哎,不是说带了对象吗?人呢?”
他身后是个包厢,空间很大,有K歌、餐桌、台球桌、投影之流。里面已经有四五个人,菜已经上齐了,大家还没吃,都聚在一起唱歌,见祁昼来了,走了过来,纷纷起哄要见嫂子,还有玩笑祁昼大老板请客的。
我原本正站在祁昼身后半步位置,站在背光的角落里,没人注意到我,却忽然被祁昼轻轻拉住。
祁昼平静地介绍我,他说:“带了,这是我男朋友。”
场面骤然静了一瞬。
而我也终于看清了在场这些人,我竟然都认识。
原来,这是场高中同学会。
——我和祁昼的高中同学。
确切的说,按理这些人其实和我更熟。我高中时永远是社交焦点,他们是我那时经常一起打球的人,祁昼读书时冷淡不合群,且和我们并不同班,这些人是我带他认识的。
没想到,十年过去,会以这么戏剧化的方式重逢。
同性恋其实从来不是稀奇事,但同时,所有人又默认此事上不得台面,只能玩玩而已。
因此,可想而知祁昼如此轻描淡写、突如其来的出柜给众人造成多大震惊。而我又更因为他“男朋友”的介绍而万分诧异。
直到我身后有人低低喊了句:“……周灼?”
第24章 第一次
我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那些神情各异的老同学。
A城虽然离我的家乡不远,但一直是一个外来人口不多、自得其乐的二线城市。原本,在我的计划里,我这辈子都不应该再见到这些人、触碰到曾经周灼的社交圈。但偏偏种种巧合叠加,我被祁昼带到了这里。
其实我的心率已经很快,手心分泌汗液,但越是这样,我越近乎自虐的冷静,我立刻意识到,人对于不属于自己的名字,不应该立刻做出反应。
刚才叫出“周灼”名字的人已经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在我面前站定,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我。
他剪个干净利落的板寸平头,敞开着花衬衫,后颈纹了个英文字母,很多人曾打趣他是不是前女友的名字,其实那就是个漫威角色名的缩写。
初中时我和他中二病发,该死的喜欢那英雄,他比我病的还重,干脆纹身了,这兄弟还特别怕疼,纹的时候就哭的不行,更别提去洗了,结果现在都快30岁的老男人了,竟然还留着。
我年少时家世鼎盛,习惯了被众星捧月,但大多是趋利而来的跟班,比如重逢祁昼时见到的徐立发。但唯独赵知义算得上朋友二字。我高中时最初和祁昼熟悉起来,也是因为他闲来无事和我打赌。
这是我的发小,中学时最好的朋宇,赵知义。
这时,赵知义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围观的那五六个人开始窃窃私语——徐立发也在其中——我看到他就想到那杯该死的乱了性的酒。
最终打破沉默的人竟然是祁昼,他上前半步,就成了一个半挡在我身前的微妙姿势。
“你认错人了,知义,”祁昼垂眸淡淡道,“这是贺白。”
“对对对,你是搞错了!”僵硬的气氛下,徐立发跑出来嘻嘻哈哈地打圆场,“知义啊,你看花眼了吧,可能走廊里光线不好,这位……唔,贺先生乍一看的确和周灼有点像,但你仔细瞧瞧眉眼,七八成都不一样的。而且他是前几天才在酒吧里被祁总捡回去的——”
祁昼目光冷冷地落下来。
徐立发顿觉失言,尴尬地哈哈直笑,顺手去揽赵知义的胳膊:“人都齐了,咱们吃饭吧!吃饭!”
赵知义没理他,仍旧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半晌,他不冷不热地笑了声,挤出句话来:“开个玩笑。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位祁昼的新朋友背影瞧着和周灼有几分像。”
他音落在“新朋友”几字上,再联系他和周灼的昔日旧友关系,这句“周灼”便很像是在故意出头恶心人,在场的明白人都不说话了,再看我的眼神更为诡异,也不知脑补了什么替身狗血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