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已焚(23)
我走上前去,有些好奇,打趣道:“怎么,你是被当成乞讨卖艺的了吗,还有人给你扔打赏?”
“你怎么这么久……”苏玲玲揉着膝盖站起来,捡起那张卡片,顺手丢进垃圾桶:“有路人给姑奶奶搭讪呗。不过你也没说错,男的真奇葩,永远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连表白都能弄得和施舍似的。”
“朋友,我也是男的。”我随口道。
不过,我也的确有些奇怪,论苏玲玲的长相,也就清秀耐看,并不算什么惊艳美人,但我少时认识的那些比她更漂亮的独生女都没有像她这么受男人欢迎。
没想到,苏玲玲却神色古怪地望向我:“贺老师,你出身并不简单吧?”
我心头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闲聊罢了,你胡思乱想什么。”
“好好好,合作伙伴不过问私事秘密,”苏玲玲也不纠缠,耸了耸肩,“那我直接说吧。这世上,无论男女,美貌是所有天赋中最奇怪的一种——因为它和智慧之类的不一样,并不一定真的属于你。空有美貌,就像被扔在狼群里的肉,被猫碾着跑的小仓鼠。但你说的对,最漂亮的女孩子追求者往往并没有清秀小美女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猜测:“因为怕追不上,所以尊重远离?”
苏玲玲却咯咯笑了起来:“前半句还有点道理,后面那’尊重’就扯淡了。如果真说’尊重’,也多半不是对女孩本身,而其实尊重的是女孩的丈夫和父亲。”
“这也就是所谓的父权,”苏玲玲补充道,“大部分男性本质上从不会真的尊重女性,所谓的绅士精神目的也只是为了在男权社区获得更高的认可和地位,所以,你认识的那些漂亮女孩如果追求者不多,只有可能是其父权资本雄厚,甚至给了她们女继承人的地位,因此男性会因其资本而尊重她们。”
“人们本质上只会因资本而尊重,”苏玲玲忽然画风一转,俏皮一笑:“贺老师,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那该换你告诉我,你是用什么资本,让那位祁总这么尊重你的呢?”
第22章 可怜
我之前看过一个段子,叫“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用在这里就很合宜。
“你从哪里看出他尊重我的?”我哭笑不得,又刻意撇清和祁昼的关系:“我们并不熟,只是之前几天前碰见,一起吃过饭罢了。”
这不算说谎,我和祁昼确实是才遇见,只是在这次相见之前,我们早已相识多年,爱恨纠葛,生死交缠。而我们确实也才一起吃过饭,只不过吃饭前先是在床上进行过一番“深入交流”。
苏玲玲是个聪明的女孩,显然看出我并不想说,因此十分识趣,并不再问,只是笑着说:“因为他怕你。”
我险些以为听错了,这次,我心中荒诞之感犹胜于上次祁昼问我是否畏惧他时。因为从世俗观念来看,祁昼如今身份地位显然远胜于我,说难听点人家一只手指就能捏死我,他为什么怕我,我如今一无所有,又有什么能让祁总忌惮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说出我看到的,”苏玲玲慢条斯理地带着我在图书馆后面散步:“和你说过的啦,我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天生就擅长察言观色——我能感到那位祁总对我并不友好,但他却克制住了,甚至就他的身份地位而言,可以说是表现得过于礼貌,并且他始终在悄悄观察你的表情。”
“当时我也就在旁边几分钟,不知道你们之前怎么相处的,或者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能感觉到,他害怕你不快,因此始终在压抑他自己的不悦,”苏玲玲耸肩,踢着校园跑道上的小石子玩,“……说实话,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我真想不到会把’可怜’、’害怕’这样的词和祁昼这种人连起来,所以觉得还挺新奇的,想来想去,就来告诉你啦。”
苏玲玲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特地跑来找我似乎就真的只是为了说这么点捕风捉影的事。我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完,未置一词。这样说了十分钟的话,我又简单提了刚才陈威南的事,提醒她小心,便告别回家了。
这次是学校大办的招聘会,为期一周,而听说祁昼和校方还有长期合作计划,会给商学院捐一栋实验楼,因此出入校园频繁。
祁总单身多金,又是时下少女喜欢的混血长相,在校园大学生中人气猛增,我已经几次在图书馆里听到有三五成群的女孩子议论他是“偶像剧霸总标配”、“既英俊又忧郁、既无情又深情了”——前者我还能理解,后者恕我落后时代、无法领会了。
而那天祁昼为我送饭被太多学生看到,到底还是带来了些小麻烦。我深知越是遮掩反而显得有秘密,索性胡扯了个理由,说:祁昼是我表了八千里的表弟。那次是受我远在八千里外老家的表姑所托,顺便来看下我。
果然,大家对这个理由有多扯淡毫不在意,毕竟哪个富豪没点穷亲戚呢?他们只汲取了一个信息:可以通过我这个穷亲戚给富豪递个东西。
估计也是觉得我没什么斤两,倒没什么人想通过我给祁昼送礼,反而是一堆春心荡漾的学生,给了叠厚厚的情书,托我转交祁昼——其中甚至还夹杂了几个男孩子。
我其实觉得真是无聊烦人透顶。
但我是图书管理员贺白,温和的面人儿,从来乐于助人来者不拒,没带卡学生稍微央求几句便放他们进阅览室,没人想干的搬书杂活我一人全干完还没半点火气——在他们眼中,踢到贺白可算是踢到棉花了。
我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崩人设。
于是,我在每周的固定见面时间,将情书们给了祁昼。
这所谓的固定见面时间也属于祁总的“包养合同”里的细则,他定了每周我们要至少在一起吃两次饭。
我服务态度向来很好,再见面就仿佛失忆忘了上次打他的事,整顿饭积极服侍,为他布菜,说点情人应该说来讨人喜欢的漂亮废话。
只是祁昼却不知什么毛病,我越殷勤周到,他脸色愈是难看,而直到我把那堆别人的情书拿出来时,我们之间的氛围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你就这么着急想把我推出去?”他没有接。
“祁总,我只是正常地帮人转交信件而已,如果你不喜欢,我下一次不会再这么做。”
“我的确不喜欢,”祁昼注视着我,“尤其不喜欢这件事由你来做。”
这话和语气太过暧昧亲近,我又一次感到了不适。但十年过去,我早已学会不再自作多情。稍微一想,我理解为他或许更喜欢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而并非年轻的学生。
于是,我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份和与祁昼重逢的方式。
“抱歉,是我越界了。那今晚您需要我陪吗?”我按耐着性子,弥补刚才的错误:“开房或者去你那里,我都可以。”
祁昼蓦然抬头注视着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有一瞬间我觉得有怒火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冷静下来,忽然道:“你在A大已经做了很多年图书馆管理员?”
这其实并不是疑问句,我知道以祁昼的能力,在知道我现在的名字后,应当早已将一切查的清清楚楚——我只是有些惊讶他居然到现在才质问我。好在,我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果然,祁昼说:“大学图书管理员虽然薪资不高,但胜在稳定清闲,生活并不成问题,并不需要出卖自己赚钱。”
第23章 “这是我男朋友”
我站起身,为他倒好餐后红酒,才好整以暇地笑答:“祁先生,钱总是越多越好的。我虚荣低俗,有很强的物欲。”
因为想要钱所以卖身,因为想要更多钱所以继续卖身。多简单的道理,我甚至不需要更多借口。
但祁昼竟然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又来了!我真想撕烂祁昼,我真恨他这副笃定我、了解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