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合异闻(74)
我隐约听见顾还那边有人在嚎哭,这就是顾还所说的“镇定”吗……不过失去至亲,这个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等等全哥,宁姐要跟你说话。”
“好。”
听筒里一阵窸窣,随后传来熟悉的女声:
“喂小勇,你在哪?”
“我要回平合了。”
“你和阿寥在一起吗?”
“嗯。”
莫宁提起莫寥,我就下意识瞥了一眼,惊悚地发现莫寥竟然从车内后视镜在看我,我赶紧指着前方:
“靠北啊你看我干嘛啦?!看路啊!”
莫寥平淡地问:
“我姐?”
我打开免提,莫宁继续说:
“你让小勇带你去找锦衣,让小勇去跟她交涉。”
我不由得产生一百二十分的怀疑:就凭莫寥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锯嘴葫芦?
“我不方便出面,所以只能让阿寥去,尽量让锦衣说出林所的下落,看现在的情况,我们没时间再拖下去了。”
原来莫宁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过连莫宁都没能说动莫锦衣透露林龙腾的下落,我不觉得莫寥可以让她松口。如果是莫安,事情应该会简单不少……不过从某些角度而言,莫寥完全是男版的莫安。这点我是由衷地佩服莫寥,够利落、够决绝、够果断、够狠心。
回平合后临近晚饭饭点了,我这才猛地意识到莫寥出了早餐的豆浆馒头,一路上滴水未进,实在是过意不去,盛情邀请他吃晚饭。这么想来,我到平合还从没请过莫寥吃过饭,总想着请他吃顿好的,也别下次一定了,这次先街边小吃店凑合。
莫寥没拒绝我,应该也是真饿了,我们一起路边吃了两碗牡蛎面线,我问莫寥:
“你爱吃牡蛎吗?”
莫寥说:
“还行。”
于是我如获大赦赶紧把碗里的牡蛎都挑给莫寥,莫寥无语:
“你当我是垃圾桶?”
“我妈不吃什么东西也是挑给我爸。”我理直气壮地反驳。
莫寥被我噎了一下:
“你当我是你老公?”
“何止,我当你是我爹。”
然后莫寥不理我了。
吃完牡蛎面线,莫寥先去乐天天买了辆纸扎小汽车,这个车只有成年男性巴掌大,就和小孩子玩的小赛车差不多,我原以为要烧给“林祖娘”的那个纸扎跑车已经够mini了,和莫寥手上的小车相比竟然还算是pro版。
莫寥还把林老爷死亡的消息告诉赵鑫,赵鑫听了连连摇头,可能他和莫寥都知道点什么内情。莫寥在柜台前借赵鑫的材料写了一张看不懂内容的黄符,反正看起来不像是辟邪的,然后搅了一棍子浆糊贴在纸扎小汽车的车顶,让我拿着那辆车,载我去欢喜歌舞厅。
我很期待莫寥用他那噎人的话术和莫锦衣交涉,说来是有点缺德,但我是真的挺想看莫寥和女孩子交流的场面,总不能也像对我这样又是冷落又是嫌弃吧?那就算莫寥帅成吴彦祖也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然而莫寥带我从欢喜歌舞厅后门进去——我都不知道欢喜歌舞厅有后门,应该是后勤门,天色已晚,不知是不是久违使用灯泡坏了的缘故,走道里黑麻麻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随后莫寥“咔嚓”地点燃从我这里收缴的打火机,点了一根香,蹿动的火焰舔破黑暗,照得莫寥瓷白的脸有了几分暖色。
莫寥把香插在我手中捧着的纸扎车上,念了一段不是普通话、也不是平合话的奇怪咒语,接着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看得我目瞪口呆以为在看什么近景魔术——这纸扎车居然自己动起来了!
第55章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就算牛顿掀翻棺材板出来我也不会相信,即使拍成视频发在网上,底下肯定也一堆人说假是特效是魔术。
众所周知纸扎除了物体框架是用竹当基本骨架,其余一律是纸糊,即使纸扎车做得再逼真,四只轮子也是纸做的,因此这辆纸扎车的前进方式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呈现极其诡异的方式向前平移,如果非要牵强地从科学角度来解释,也可以说是风吹的。
“那什么,干爹,我能不能录个视频?绝不外传,就留个纪念。”
我屁颠屁颠跟在莫寥身后,掏出手机蠢蠢欲动,莫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用手机自带手电审犯人似的照着我的脸,小气鬼,不给拍就不给拍呗,我捂住被刺疼的眼睛: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莫寥这才又面无表情地转身跟着纸扎车继续前行,我走在后面悄咪咪对着他的后脑勺一通虚空自由搏击。欢喜歌舞厅是平合上个世纪的建筑,后勤通道远达不到如今的标准,又窄小又逼仄,说是雇佣老鼠来打的我都信。
地上铺满结成絮状的厚灰,一脚踩下去和踩在雪地上没太大区别,而纸扎车也因为灰尘,变得灰扑扑脏兮兮,它的移动速度并不快,手电筒的光很快就照到了通道的尽头——是一扇木门,门都快被蜘蛛丝和灰缠包浆了。
纸扎车行径机械死板地一下下撞着门,发出“哒、哒、哒”的闷响,仿佛礼貌的敲门,却让我越听越瘆得慌。
“干爹这要怎么……”办?
莫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铁丝,将顶端弯出一个很小的弧度,伸入被蜘蛛丝堵住的锁眼里,往外勾了勾,勾出发黑的蜘蛛丝。
接着莫寥把铁丝又捋直了捅进锁眼里,开始撬锁。起初我很意外莫寥竟然还有这项技能,转念一想毕竟这可是一次次救我狗命的莫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大概是锁的构造简单,又或者是莫寥的撬锁技艺高超,他很快就把门锁给撬开了,用铁丝勾着门把手把门打开。
我用手电朝黑黢黢的门后一照,竟然是通往地下的楼梯!纸扎车继续往前,我福至心灵意识到一个极其严峻且现实的问题:
“纸扎车……会下楼梯吗?”
我亲眼见证纸扎小车倒栽着从楼梯边缘摔落,啪叽啪叽地翻倒在楼梯尽头,一动不动,在手电的追光下,有种电影效果般无厘头的悲壮感……我忍不住去看莫寥的表情,莫寥也在看我,和莫寥对瞪我永远是败下阵来的那个,尴尬地抓抓脸:
“呃,这车还能用吗?”
莫寥阴沉地反问我:
“你说呢?”
啊这……但是客观来说我也不负全责吧,首先我不知道这车不会自己下楼梯,第二我又没透视眼,门后是向下的楼梯谁也无法预料,当然我也只敢在心里狡辩和抗议,面对莫寥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现在怎么办?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我迅速跑下楼梯,捡起脏兮兮、遍体鳞伤、饱经风霜的纸扎小车——插在车顶的香已经掉了,我在楼梯上来回走了两遍没找到,只能卑微地问莫寥:
“干爹,您说还有救吗?”
莫寥摇摇头。
呃,现在搞笑电影都不流行这么拍了吧。
楼梯尽头又是一扇门,这结构是否有些不太合理,至少我想不到出于什么情况会在楼梯两端安装两扇门。莫寥走到门前,再次用铁丝进行撬锁,推开,我用手电朝里一晃:我草?!怎么有个穿红裙子的长发女人!我吓得发出嘶哑的哀嚎,往后撞进莫寥的怀里,莫寥有些无语地低头睨了我一眼:
“假的。”
我惊魂未定地又多看了两眼:呃,确实是假的,那是一条被挂起来的红色长裙,顶端罩着一条黑布,乍一看很容易看走眼,我怀疑自己离精神崩溃不远了。这个房间目测五六平大,堆放着具有年代感的舞台表演道具,什么大扇子、假花束、小翅膀、花纸伞,杂乱无章地堆满这个小房间,唤醒我学生时代被文艺汇演支配的强烈恐惧。
总觉得哪里不对……我把靠墙的道具全都搬开,聪明如莫寥一下就知道我的用意,也去搬另外一面靠墙的道具,果然在某一面墙上发现一个暗门,或者用狗洞来描述更准确些,门上挂的锁头款式老旧,我怀疑这锁都不用劳烦莫寥大驾,我一个无敌金刚脚这锁就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