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随机连线到前男友(5)
“你好。”
郑千玉的声音响起。
“可以帮我看看这个怎么安装吗?”
他在镜头前拿起一本说明书,林静松看清了上面的字,是麦克风和声卡的安装使用指南。
“可以对上焦吗?”
郑千玉点了几下屏幕,语音提示是否翻转镜头,郑千玉顿了一下,点击了“否”。
镜头也就没有翻转过来,林静松再也不能因此看到郑千玉的脸。
他抿了抿嘴唇。即使如此,这个提示仍然是必要的。
“可以。”他答道。
“嗯?”
郑千玉总是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又是你。”
他的语气很中性,并不是烦躁,也不是惊喜。
“这个软件……是随机连线的吗?”
郑千玉有些疑惑。
“是的。”林静松很沉稳地回答。
他很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脑,按照型号找到了视频安装教程,非常耐心地帮郑千玉装好了麦克风和声卡。
这个过程堪称漫长。郑千玉要一个个摸出零件,找到接口,下载软件,进行调试。
连线对面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过分的小心和安抚,他的措辞简洁,描述精准,让郑千玉剥离了许多不必要的其他情绪,专注地做好了眼下的事情。
郑千玉认为,他很适应这样的相处。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郑千玉在对方的提醒下开了灯,他可以使用他的设备了。
“谢谢你。”在暮色浸染的窗前,郑千玉对他道。
他没有立即挂断连线,林静松握着手机,在长途飞行之后的时差颠倒之中,睡意和轻微的头痛的存在被他完全忽略,但他的意识仍旧不算十分清晰。
“你可以添加我为好友。”
所以他说话不加修饰,平地而起。
镜头晃了晃,郑千玉的指尖摸过屏幕,在旁白功能的提示下找到图标。
“……这样吗?”
林静松点开消息通知,同意添加申请,郑千玉出现在他的好友列表之中。他的头像是一只系统随机到的雪貂,戴着墨镜,有种得意又可爱的气质。
很像以前的郑千玉。
林静松尽量维持平和、冷静。
“是的。
“很高兴认识你。”
第4章
郑千玉罕见地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而且他们只在线上联系,算是一个网友。他们没有交换称呼,像是因为合拍而省略了这个步骤。
在交流的过程之中,郑千玉坚持用语音转文字,而不是直接发语音。因为在现实之中,他只能说话而看不见别人的表情,总感觉很赤裸。
文字会隐去他的语气,让郑千玉找回一点平等。
天气已经渐渐回暖了,最冷的时候过去。天气预报说是个大晴天,郑千玉早起,慢慢地换洗了床品。
在面包店切好的吐司放进烤面包机,拿出来涂了一点果酱。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巧克力奶没有加热,郑千玉一起拿到阳台,一边晒太阳,一边吃早餐。
冬天的寒冷久久困扰着他,也让他的心境阴暗低落。现在坐在阳光之下,皮肤久违地感受到自然的温暖,郑千玉静静地坐着,听到楼下小孩要去上学的声音。
以前的郑千玉从不晒太阳,白天出门也一定会涂好防晒,这让他白得发光。和男友站在一起,是两个不同的色号。两个人走在外面,遇到大太阳的时候,郑千玉都要站到他的影子里。
男友想走过来牵他的手,郑千玉不肯,指挥他按照太阳光线站好,不可以动。
他没有怨言地帮郑千玉遮阳。
信息提示音响。郑千玉的网友给他发消息。
旁白功能用机械音读出来
“早上好。”
他是个很不会聊天的人。
郑千玉以为好友功能只是为了更方便连线,毕竟如果是熟悉的志愿者,也会更了解情况,省去更多沟通的时间。
郑千玉一开始加上他,也没有和他闲聊的打算。毕竟他除了道谢给不了更多的情绪价值,要人家帮忙还要人家做陪聊吗?郑千玉虽然孤独,但也没那么贪心。
没想到加上的第二天,对方发来了一句“早上好”。
郑千玉收到消息,没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出于礼貌,他也回复了“早上好”。
然后话题就断掉了。这一天,对方没有再出声。
郑千玉也很快抛到脑后,他今天很忙,有两个录音文件要交,下周的文本他也要提前熟悉。
因为这份工作他才刚开始做,不太熟悉,录制的时候也要听一段录一段,进展比一般人慢许多。郑千玉很珍惜到手的工作,他要花费好几倍的时间,才能和正常人做得一样好。
晚上才忙完,郑千玉累得很早就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高三在集训画画,非常紧张,还要翻墙出去找男朋友约会,真是精力旺盛。
醒来之后,发现他又发来“早上好”。
而且此人昨晚还发了“晚上好”,郑千玉睡着了,也就没有回复。
这个难道是软件自带的ai陪聊?给视障用户当消遣的吗?
郑千玉心想。
于是又回复了“早上好”。
今天早上的问候没有在此结束,因为这个ai网友大有进步,他又发了一句:
我已经吃完早餐了,准备去锻炼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机械音读出来之后,郑千玉整整笑了两分钟。
郑千玉用语音转文字:
好的,那你去锻炼身体吧。
这一天的话题又到此结束了。
晚上。
网友:晚上好。
郑千玉:晚安。
第三天,郑千玉上午准备出门,再次收到消息。
:早上好。
:我已经吃完早餐了,准备去锻炼身体。你呢?
天啊,他学会延展话题了。郑千玉心想。
但郑千玉这边发生了一点小状况,于是他拨了连线过去,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
“早上好。”
郑千玉道。
“我现在要出门了,去残障中心更新证件。”他回应了对方的话题。
“但是我……”郑千玉在玄关处蹲了下来,他的手放在地上摸来摸去,镜头也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晃。
“我把身份证掉在地上了,现在找不着了。”
天气暖和,外面仍在起风,郑千玉围了一条豆绿色的围巾,随着他蹲下,柔软地垂在膝盖上。
林静松在他的镜头里并没有看到身份证的踪迹,他让郑千玉起身,照到鞋柜和走廊的边角。郑千玉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又小心地摸鞋柜和门框,确认位置,以防自己被绊倒。
“有吗?”
郑千玉有些沮丧地问。盲人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一定要拿好手上的东西,因为一掉到地上,就很难再找到了。
他沮丧的原因在于,本来身份证是好好地拿在手上的,出门之前,郑千玉想起自己以前学过的一个围围巾的方法,鬼使神差的,他摸摸索索地开始凭借记忆围围巾。
最后围巾也散了,身份证也掉了。
“慢慢左转。”
连线对面没有给出消极的回答,郑千玉跟随他转动了镜头。
“看到了。”
郑千玉的身份证滑到鞋柜的下面,只露出一角。
“你的左手边,往前大概二十公分。”
他不紧不慢,总能报出一些很具体的数字。
郑千玉很苍白的手往下去探自己的身份证。他重心有些不稳,另一只手还要拿手机,手有些用力地攀着柜面,修剪整齐的指尖泛红。
“好……好了。”身份证失而复得,郑千玉由衷地感激他。他翻转了镜头,把身份证握在身前,要让对方也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作为一个盲人,他的镜头完全没什么角度,更谬论以前他所在意的那些光线和构图。
只是能捡到自己掉在地上的东西让他很高兴,没人知道这两年来他因为类似的小事崩溃过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