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比特(38)
这么一想,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比罗贝年长不少。
“……你今年二十,是不是?”他问罗贝。
罗贝点了点头,扬起脑袋用口型问他:你呢?
涂白棠移开视线:“稍微比你大一点。”
从来都被身边的人夸赞年轻有为,却不想此刻竟产生了一些年龄焦虑。
走了几步后,当他又一次看向罗贝,发现罗贝在笑。
“怎么了,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他问。
罗贝特地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我知道你三十了。
涂白棠心中暗暗咂舌,却见罗贝继续输入:真长寿呀!
“不是,”涂白棠哭笑不得,“你是觉得人过了二十五岁就会死吗?”
罗贝歪着头想了会儿,傻笑了一下,仰头对他比口型:也是!
真是好莫名其的一个人。
可涂白棠偏偏觉得他这副脑筋不太正常的样子怪可爱的。
两人到了病房,才刚下电梯,罗贝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窗边,忽然停下了脚步。
涂白棠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长发女孩。
女孩半趴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一旁的墙上倚着一对拐杖。
他记得她姓周。就在昨天,罗贝才刚提起过她。
罗贝的眼神中透着惊异。他腾出一只手,先是拉了拉涂白棠的袖子,接着又小心地朝着女孩指了指。
涂白棠心想,那么大个人,自己当然是看得见的。
却见罗贝又点了点自己的肩膀,然后朝着女孩示意。
涂白棠不明所以。
那女孩的肩头披散着黑色的长发,看起来十分柔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见涂白棠表情茫然,罗贝眨了眨眼,显得有些疑惑。
他迟疑了会儿,拿出手机打字:乌鸦。
涂白棠蹙起眉,又朝女孩看了看。
乌鸦并不是会轻易被披散的长发所遮挡的小鸟,若真的存在,他不可能看不见。
罗贝从涂白棠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又打字:你看不见吗?
涂白棠不由得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他俩同那女孩离得并不算特别远,站着不动盯着人家看还窃窃私语,很快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女孩儿转过头来,表情原本带着一丝不悦,待看清涂白棠的面容后又透出了些许讶异。
“嗨,有一阵没见了,”涂白棠笑着向她走过去,“听说你恢复得不错。”
女孩疑惑地上下打量他,问道:“涂医生?”
“你还记得我?”涂白棠来到她身旁,再次确认,她的肩膀上确实空无一物。
女孩点了点头:“你怎么穿着……”
“受了点小伤,”涂白棠说,“我们还蛮有缘分的,现在是病友了。”
女孩礼貌而又勉强地抬了抬嘴角,显然并不欣赏他的幽默感。
在他们对话的同时,罗贝悄悄地靠近了些,一脸认真地盯着女孩的左肩看。
涂白棠回头瞄他,见他用口型对自己说:问问她。
问什么呢?
涂白棠正为难着,女孩儿开口:“有什么事吗?”
她明显是不希望被人打扰。
涂白棠朝着罗贝示意了一下:“我朋友说,你养了一只乌鸦?”
真是好糟糕的话题打开方式。
那完全是罗贝的幻觉,对方只会感到莫名其妙吧。
涂白棠已经做好了被白眼的准备,不料女孩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半晌后才喃喃:“你们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涂医生:在青春活力小男友眼中好像已经是一只半截入土老兔子了。
第32章 恋爱ing
涂白棠也很惊讶。
他回头看向了罗贝。罗贝的表情比他们淡定得多,只是视线稍稍上移了些,从女孩的肩膀转移到了女孩的头顶上。
见女孩还盯着自己,涂白棠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朋友前些天看见了。”
女孩闻言蹙起眉来,一脸狐疑:“……怎么可能?”
“你不会是把它带到医院来了吧?”涂白棠问。
女孩缓缓地摇了摇头,表情愈发古怪。
罗贝又往前走了两步,低头对着手机打了会儿字,冲女孩竖起屏幕。
那上面写着:它很漂亮,胸口毛茸茸,身上油亮亮,在太阳底下看是七彩的。
女孩微微地张开了嘴。
罗贝笑着看向她,又往她头顶上瞟了几眼。
涂白棠心底浮现出了些许诡异的猜测。
“它不在医院的话,现在在哪里?”他问女孩,“你家吗?”
女孩迟疑了几秒,轻声道:“……它不在了。”
涂白棠心里咯噔了一下,与此同时,听见身侧传来了“啊”的一声。
那声音很轻,听着软绵绵的。
他侧过头,只见罗贝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笑意,眼神中透出明显的不安。
“你以前见过我,是不是?”女孩试着猜测,“在医院以外的地方。”
罗贝犹豫着抬起手来,似乎想指什么东西,但很快又把手收了回去,摇了摇头,然后打字:我那天看到了你的玩偶,猜的。
“这样啊……”女孩垂下眼睫,显得有些失落。
这太古怪了。
涂白棠一时陷入思考中,没有出声。
此时不远处的电梯门再次打开,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她远远见到他们,开口唤道:“小桐,怎么在这儿呀!”
涂白棠转过身,那中年妇女见到他,一脸惊讶:“涂医生?你是涂医生吧?”
涂白棠对她已经没什么印象,猜测大概是病人家属,于是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中年妇女快步走上来,主动同他攀谈起来。
女孩情绪显得有些低落,对他们的闲聊全无兴趣,不打招呼便转过身去,支着拐杖走向了自己的病房。
罗贝在一旁默默看着,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奋力跟了上去。
涂白棠见他拉住了那女孩,接着不知在手机上打了什么字,女孩一下愣住了。
这厢边寒暄已经结束,女孩的妈妈同涂白棠道了别,走到女孩身旁,扶着她一起回了病房。
罗贝一直站在原地,表情看起来显得有些忧伤。
涂白棠走了过去,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罗贝把手机给他看,上面写着:它没有离开你。
回到病房,涂白棠问他:“你刚才是不是又看见那只乌鸦了?”
罗贝点了点头,然后打字:它一直跳来跳去的。
“你刚才说的玩偶,又是什么?”涂白棠问。
罗贝找了纸笔,画了一副简笔画。
也不知是他画技有限,还是那个玩偶真的造型如此简略。涂白棠看着那个圆滚滚的团子,实在无法和一只具体的乌鸦画上等号。
根据他之前的推测,罗贝的幻视很有可能是源于内心的潜意识。那么在看到了乌鸦玩偶后脑补出了一只真实的乌鸦倒也可以成立。
但问题是,这玩偶的造型差不多就是个圆球,谁能联想到是乌鸦呢?
罗贝甚至看到了它的羽毛在阳光下泛出的彩色光泽。
“你是不是觉得……你看到的是那只乌鸦的灵魂?”涂白棠问。
罗贝毫不犹豫地点头。
也不知他的小脑瓜在想些什么,竟红了眼眶。
他打字:它一定很喜欢她。
涂白棠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接着又干脆揽住了他,把他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这实在有点太非理性了,想不透。
涂白棠的大脑下意识地开始思考一些无关的内容,比如罗贝前些天还自称不爱哭,怎么这会儿又要眼泪汪汪了。
会不会是因为他的内心过分敏感细腻,所以才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罗贝在他胸口蹭了蹭,抬手拽住了他的上衣。
“养乌鸦的人应该挺少见的。”涂白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