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比特(37)
涂白棠难得的在例会上走神,不受控制地低头查看手机。
当发现没有收到新消息,心头不可抑制地涌起了淡淡的失落感。
涂白棠是个很会变通的人。罗贝不找他,他也可以主动地去找罗贝。
可能是心有灵犀。正当他思考着要怎么没话找话,罗贝带着他的兔子表情包闪亮登场了。
——你的电脑还在我这里呢!
很普通的一句话,涂白棠却莫名想笑。
他立刻回复。
——我明天来拿。
他打算明天就办理出院手续,之后修整一天,后天上班。
已经积压了太多手术。病人急得心焦,同事忙得发疯,他没法儿干看着。
只要罗贝还住在医院里,就算他再忙,每天总归是个能见个面的。
没一会儿,罗贝的消息又来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刚才没有告诉你。
涂白棠好奇地回了一个“哦?”。
——说了以后,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奇怪,不正常。
涂白棠心想,罗贝本来就是很奇怪,不怎么正常的。
还能有什么更离谱的事情呢?
——说说看?
“对方正在输入”地提示跳了好一会儿,屏幕上出现的文字却很短。
——你送我的别针会说话。
涂白棠一愣。
罗贝又发了一条。
——你留着的那个也会,它们还会聊天。
涂白棠蹙起眉来。
这确实是非常奇怪,相当不正常。
罗贝应该是有癔症吧?他想。
关于罗贝之前所说的那些“看到”的东西,涂白棠怀疑那些都源于他的潜意识。
就在罗贝说能看到老太太身边的黑色雾气后不久,老太太便过世了。
但她并不是自然死亡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自尽。
罗贝和她朝夕相处,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她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丧失了求生意志。
说谌早会发光也是同理,那确实是个活力四射的阳光男孩。
但若是能听见不存在的声音,问题就有点严重了。
按理说,医生应该是非常相信科学的。可在医院里干久了,很多同行都会变得特别迷信。
比如同科室的刘主任坚决不吃芒果,认为吃了以后会工作会立刻变忙。而这样的坚持得到了很多同事的一致认同。
还有人认为值班的时候一定不可以说自己闲。
涂白棠前阵子犯了这个忌讳,那位老太太立刻就出事儿了。
但这些和“徽章说话”绝对不是一个量级的玄学问题。
涂白棠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喜欢了一个好奇怪又好麻烦的人。
当这个念头从闹钟闪过,涂白棠忽地一惊。
“喜欢”。
他慌慌张张地收起了手机,心中又把这个词默念了一遍。
啊,是吗?
蛮新奇的。
喜欢,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作者有话说:
萝卜可能是个天然渣。
第31章 癔症?
会议结束时,涂白棠意外被办公室的行政给拦住了。
他本以为对方是来同他讨论休假的事。对他们而言,副主任医师突然请假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想来会希望他克服一下困难,尽早返岗。
计划后天就上班的涂白棠对此十分坦然。
不聊对方一开口,提的却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医院作为一家单位也不能免俗要搞个小型年会,会上自然需要安排一些节目。
一般而言,负责出节目的都是一些相对没这么忙的小医生,涂白棠这几年都没被派过活儿。可今年他突然因伤病假,看在行政眼中就成了一个大闲人。
更不巧的是,原本的一个五分钟左右节目因为一些缘故上不了了,急需补充。距离年会已经不剩多少日子,此时再找替补,只能挑些不怎么需要排练的现成演出。
会找上涂白棠,是因为他的恩师杨副院长信誓旦旦地告诉行政,自己的弟子才艺出众,是个吉他高手,当初在校园中曾因此而成为风云人物。
涂白棠听完一个头两个大。
杨副院长对他多少是有点儿滤镜了。
涂白棠在大学时代确实自学过一点儿,但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技艺平平。如今多年过去更是早已生疏。
他奋力推脱,失败告终。
行政态度温和又强硬,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就算现在不熟练,正好这些天休息,在病房也无所事事,有的是时间复建。她甚至劝说涂白棠再多休息两天,把伤养好些再回岗位。
面对涂白棠“我水平真的不太行”的诚恳发言,她坚称“怎么会呢杨院长说你弹得特别好”。
少一个节目而已,应该也不是非要补上不可。
当涂白棠在事后同肖鹏这么抱怨,肖鹏笑着告诉他:“说不定是人家自己想看。”
涂白棠头疼,又不想在年会上丢人,只得拜托肖鹏帮他再跑一趟,从家里把早已积灰的琴给背过来。
当天晚上,他没心思挑选演出曲目,先给张主任打了个电话,聊了聊罗贝的病情。
张主任告诉他,一般严重的精神问题多少都会带有一些器质性病变,但罗贝这些天来把各类检查化验做了个遍,结果都是好的。前些天他和科室里几个同事就此讨论过,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术业有专攻。他们神内的毕竟不是专门的精神科医生,还是建议罗贝找一家专科医院看看。
“上一回他说看到奇怪的东西我就这么觉得了,”张主任说,“包括他不能说话,应该都是心理问题。”
涂白棠对这些更是外行。
当初在学校里,临床医学中的神经病学和精神病学他都学过,如今若干年过去,回忆这些就和同时学习的高数那样变得面目模糊,不怎么看得懂了。
简而言之,罗贝需要再去看看精神科。
涂白棠不由得担心起来。
毕竟很明显的,罗贝并不觉得自己有病。
可那不是病还能是什么呢?总不能真是玄学超能力吧?
涂白棠暗暗叹气,心想着,难怪自己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心动过,原来是口味跑偏了,非要被一些脑筋不正常的人吸引。
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第二天上午,涂白棠去了一趟康复科训练室。
到的时候罗贝正在上康复课。
罗贝恢复得比他预料中还要好,已经可以脱离助行器短距离走动。当他顺利移动到教室的另一头,转过身看见倚在门口的涂白棠,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高兴地挥起了手。
看那模样,若是身体无碍,应该已经大步奔跑过来了。
非常努力地挪到了涂白棠跟前,他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涂白棠,嘴巴动了动。
虽然还是没能发出声音,但涂白棠猜到,他应该是在说“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因为闲的。
本来他今天上午应该要办理出院,临时改了计划,有点无所事事。
一直以来,他都习惯在闲着的时候给自己找点儿活干。
但今天突然有了别的念头,于是特地跑来旁观罗贝上课。
康复医生和他认识,一脸稀奇地问他是不是来做康复训练的。涂白棠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诚实地回答:“来找他。”
一旁罗贝听着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儿,又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
让人觉得这一趟跑得还挺值得。
下课后,罗贝在手机上打字:你当初还让我不要乱跑。你自己受伤了也跑。
涂白棠摇头:“那不一样。我这点小伤,就是应该多走走的。”
罗贝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姑且信了,撇着嘴点了下头。
日常走路,罗贝还是会用助行器。这样一来,就腾不出手来打字了。
涂白棠走在他身旁,趁机教育他:“你看,不能说话很不方便吧?”
罗贝瘪着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涂白棠却不知为何有点心虚了,担心自己这样会不会有点烦人,显得老气横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