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乐时间(156)
“……我以前面过一个前心外科医生,他简历的最后一行很简单,是死在他手上的人数。虽然最后我拒了他,但他现在在我一个朋友的公司里做游戏策划。”展游笑着问,“是不是很有意思?”
谢可颂也觉得好笑,他点了点头,站上一格台阶,对展游说:“可是就算我现在去改简历,我也只会写千篇一律的阅读、烘焙,很无聊,没必要加。”
有路人要进楼道,谢可颂避了避,再次抬眼。
一秒钟的间隙,他看到展游的表情里竟然掺上一点愧疚。
“我跟你说这些……”展游一字一句地讲,“不是为了增加你的负担的。”
“我知道。”谢可颂马上回答。
夜色很暗,谢可颂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展游无法判断谢可颂心里在想什么,吁气般笑了一声。
“我只是记起一些好玩的事情,所以想跟你分享……算了。这次就当是我的错,我欠你半个约会。”展游最后解释,很轻地搂了楼谢可颂的背,“到家了,你上去吧,晚安。”
被拥抱时自身的体重也会被对方带走,整个人轻飘飘的,谢可颂也在展游耳边说“晚安”。
到了分别时刻。
展游朝远方走去,手机屏幕照亮他眉间的褶皱。工作已经够烦了,谢可颂觉得展游至少不能因为他而变得不快乐。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
“展游。”谢可颂喊。
展游回过身。
心头淤着一股气,顺着谢可颂的舌尖被吐出:“既然我没有在简历上写兴趣爱好,你为什么还是招我当你的助理?”
夜风刮过,树叶窸窣。
他们遥遥相望。
“因为你对我说‘面试官好,我叫谢可颂,我来面试的岗位是总经理助理。’”展游不假思索地回答。
谢可颂错愕:“就……这样?”
“就这样。”
“我喜欢你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展游一步一步,再次来到谢可颂面前,“而且你会做很好吃的蛋糕。”
谢可颂笑:“这算什么理由?”
“好吧,确实有很多其他的因素——”
活泼的表情又从展游脸上跑出来:“可我对你应该算一见钟情?”
谢可颂眉头抬了抬。
展游笑开了。
“我该走了。”展游看了眼时间,试探,“让我来猜猜,今天应该没有晚安吻了?”
谢可颂点头。
展游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再见?”
“嗯,再见。”
展游走出路灯的光幕,融进黑暗。
“展游。”谢可颂出声。
“怎么了?”展游的身影又显现出来。
“……下次是什么时候?”谢可颂问。
展游身形一顿。
“就是……”谢可颂换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还欠我半次约会。”
“我……”展游解除石化,“我马上看看。”
临近午夜,老小区萧索,偶尔响起几声流浪猫狗的叫。展游站在原地,拿着手机立在原地念念有词:“后天晚上……啊不行,这个双休日都不行。下周三的话……虽然午休两小时还没有安排,但只能简单吃顿工作餐……”
谢可颂无语,留对方一个人苦思冥想,自己进了楼道。
黑暗中,上楼,进门。打开玄关的灯,谢可颂慢慢走到阳台。展游果然还没有走。
路灯下的光像雾,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他朦朦胧胧地与展游目光相接。
谢可颂给展游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展游的嗓音夹着沙沙电波声。
“展游,”谢可颂趴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讲,“你有时候也挺笨的。”
*
塞尔达全收集通关大概需要100个小时,一个投资案的尽职调查也大概需要100个小时。普通人的一分钟展游能当成两分钟用,这是他的超能力。
尽管柏继臣老说这是展游小时候多动症的后遗症。
星期一,会议室。
好不容易闲下来一点,展游对着白炽灯,把自己的日程表和谢可颂的叠在一起,看了很久,找不出一格重复的休息天。
翘一天班也没关系吧?展游琢磨道。可要是小谢知道自己为了约会勉强挪时间,大概又会不高兴……不猜了,正好午休,直接去问他好了。
展游给谢可颂打电话,对方已关机。伤脑筋,展游直接去营销办公室抓人。
办公室人来人往,谢可颂的座位上没人。
大多数小员工的面孔展游认不出,他环视一圈,食指敲了敲徐稚的桌子。
“小谢呢?”展游问。
徐稚看到老板空降,吓了一跳才说:“小谢哥今天上午请假了。”
“请假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昨天小谢哥很晚才走的,所以今天上午调休了。”徐稚解释,“不过他下午会来的,他说傍晚有一个会。”
傍晚要跟谢可颂开会的就是展游本人。
问卷分析和市场调研已经做完,不管做不做电子狗,他们几个部门得最后定一个结论出来。
“展总有急事找小谢哥吗?”徐稚问。
“我就是刚刚打他电话没打通,有点不放心,怕他一个人住出什么事。”展游见徐稚拿出手机,补充,“小徐你上班吧,我再打打看。”
他再次尝试拨号。
“喂?小谢哥你没事啊!”耳边传来徐稚雀跃的声音,他可能被谢可颂训了一句,挠挠头,“啊?哦……我吵到你睡觉了?”
展游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没出什么事故,就是展总找我问你怎么上午没来……好。”徐稚递出手机,“展总,你们说吧。”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哔。”展游掐断冰冷的机械女声,扫了眼对方手机上的通话信息。
具体号码没有显示,备注是“小谢哥(私人号)”。
“小谢?是我。”展游侧头夹着徐稚的手机,辨不清表情,手里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滑动。
谢可颂:“你……”
“对了,”展游忽地露出一个笑,开朗道,“这个手机的电话号码方便告诉我一下吗?”
谢可颂静了静,报出一串数字。
展游存进通讯簿。
“昨天到家太晚了,没顾得上给手机充电。”谢可颂问,“你找我?”
“嗯,提醒你下午记得来开会。”展游表现得一如往常。
“好。”伴随被子的摩擦声,谢可颂打了个哈欠,“你今天有时间一起吃午餐吗?我现在起床,早点去公司……”
“不用。”展游生硬地插话,口齿僵了一秒,他缓和语气,“你继续睡吧,下午见。”
谢可颂停顿半晌,迟疑地开口:“你是不是……”
“我还有点事,先挂了。”展游语速飞快,手机都拿开了又贴近,“你自己一个人也要记得好好吃午饭。”
展游挂断。办公室的白噪音再次冒出,面前,徐稚正专心致志地画PPT。
他把手机还到徐稚办公桌上,道谢,回到自己的会议室。
门一关,展游皱着眉头站到白板前。
他拔开笔帽,擦掉一部分美元、数字和图表,“嘎吱嘎吱”地开始画没人看得懂的符号。心烦意乱的脑子逐渐冷静下来。
很奇怪的感觉,展游心说。跟之前分手的痛苦不一样,像心上贴了一块口香糖,黏糊糊的,焦躁不安,在展游试图转移注意力思考工作时,又把他扯回来。
他开始回忆谢可颂的模样。
方才打电话时,展游几乎能想象出谢可颂刚刚睡醒时的模样。谢可颂就躺在枕边,听到闹钟响起,就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等展游把他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