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监视 下(67)
“我们完全可以不需要这样深入的合作。”
“我建议,在座所有玩家的第一次合作,就在寻常晚餐交流和玩家间交易情报的基础上,增加一点真实性、公开性和互助性。简单来说,是以交流交易为主的合作,而非某种坚实的捆绑。”
55号不客气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太过保守。”
“没错,这是一个相对保守的态度,但至少,它的安全程度是毋庸置疑的,”6号坦然颔首,环视四周,“各位,你们之中应该没有谁对‘潘多拉’丝毫都不了解。你们是怎样来到这局游戏的,也不需要我去帮助你们回忆。”
“现在,我相信各位都有或多或少的把握,可以确认我们的背后、这局游戏的背后,悬着的那只手就属于潘多拉。”
“而不太巧合的是,我们眼下身处的空间,叫作潘多拉的晚餐。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不得不以谨慎保守的态度,来确保自身的安全。”
“当然,我们也都知道,潘多拉的晚餐也并不意味着请客的主人只有潘多拉一位。”
“可无论这张餐桌上有多少位主人,我们都只是客人。”
“客人在这张餐桌上,即使暂时抹去了某位主人那颗充满恶意的、好奇窥探的眼睛,也不应该太过肆意妄为。我们无法确定,少了眼睛,是不是还有耳朵留下。”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是过分警惕的行为,像是东方成语里的惊弓之鸟。”
6号抬眼,迎上一个又一个玩家投来的注视。
“但是,”他道,“亲爱的伙计们,我可以不在乎情报的价值,明确地告诉各位,是的,不只有潘多拉一种力量在影响这局游戏,影响我们。但在这局游戏里,潘多拉的影响绝对是它们之中最大、最嚣张的那一个。”
“连说明人的公正性都可以被它部分掠夺,所有玩家都知道,这原本是魔盒游戏的规则之一!”
“它刚才的行为是什么?是在毫不掩饰地向我们宣告它的存在,逼迫我们自乱阵脚,做出盲目而自大的选择!”
“我们是要赌,我们也必须赌,但这绝不能押上一切!”
6号将一口气沉沉地压进了喉咙里,嘶哑冷厉的声音在空荡的会议室内阵阵回响。
在这引人沉思的回响中,有玩家低声道:“潘多拉究竟是什么?它针对我们,又有什么目的?”
也有玩家发出不知是真是假的恼火谩骂:“我就知道,这该死的救世会,和潘多拉脱不开关系!他们就是想要谋夺我们的魔盒与力量!”
“那可不一定。”
另有玩家嗤道:“对于某些神秘组织来说,那或许只是为神明举行的一场普通祭祀,而潘多拉,就是他们的神……”
嘈杂的低语四起。
149号玩家蓦地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各位,有关潘多拉的问题,聊再多都是没什么用处的,这是魔盒问答都无法给出答案的未解之谜。”
“只要是魔盒持有者,在有富余魔盒的情况下,大概都向魔盒询问过潘多拉的情报。但魔盒对此的回答应该都是一致的,涉及魔盒隐秘,不予显示。”
“或许深入接触过潘多拉的某些玩家可能是例外。可这样的玩家应该是极少极少的,活着的概率也不大。”
他顿了顿,说:“在魔盒游戏之外,现实世界里,潘多拉的情报也非常少,大多都和救世会、God实验室联系在一起,没有点儿特殊渠道,想买都没地方去买。”
“不过关于潘多拉,目前可以确定的事至少有三件。”
“一,是它绝对与魔盒游戏关系紧密,或是魔盒游戏的主人,亦或只是如神话中的潘多拉一般,是开启魔盒的那只手。”
“二,是它能一定程度上影响游戏对局,但这种影响大概率无法改变主线剧情和底层规则,等等,先别急着反驳我,这里我指的是一般情况下,这个副本说不准就是例外。”
“至于三,包含我个人的一点猜测。”
“我认为潘多拉的行事一直有一个统一的从不曾更改的目的,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游戏世界。”
“这个目的从来都是隐晦的,表现得最为明显的一次,可能就是本局游戏吧。”
有玩家啧了声:“照你这么说,这局游戏既是危险,又是机遇了?想要调查潘多拉,调查魔盒游戏,就要好好把握这一局?”
149号笑了笑,没接这话。
“话说到这里,是已经默认要采取6号提出的合作方式了?”
又有玩家将声音插了进来。
餐桌上,冷锐审视的目光彼此交错。
黎渐川一边捕捉着在场所有玩家的细微反应,一边大脑飞速运转,留意着四面汹涌的暗流。
剩余四十三名玩家,个个都套着厚重的面具,说着似是而非的所谓真心话。里面必然有人是虔诚的合作者,也必然有人是狡诈的背叛者,有人想理清一切,也有人想搅浑潭水。
所有人的来历、立场、想法都迥然不同,难以捉摸,推动这场晚餐向前走着的,绝不会只是某一双手。
也绝不会有人放任,它是某一双手。
“我不喜欢太过保守的提议。”
另一名玩家语气简单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恶,似乎别无他意。
“我也反对。”
环形桌中部,68号旗帜鲜明地与6号别开了苗头。
他不等谁反驳他,便干脆利落道:“这局游戏是什么情况,眼下已经显露出了大致的轮廓。不管幕后黑手是潘多拉,还是别的什么,我们目前所面临的问题都只有两个。”
“第一,仍是解谜,我们必须要解谜成功。第二,就是如何摆脱可能滞留副本的情况。”
“前者不需要多说,所有玩家都有自己的野心。”
“后者,有前车之鉴,可我个人认为,上一次是‘丢失了某样东西’,这一次就不一定了。虽然上一次丢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上一批玩家在副本待了一百年都没有真正搞清楚,但同一个花招,玩多了,也就很容易会被人看破了。”
“所以如果这一次我们将滞留,我猜测,滞留的原因一定会有两个及以上。而丢失了某样东西这个原因,必然也在队列里,只是是作为引导或误导,而非主要。”
“那怎么解决这个滞留问题呢?”
“小心翼翼地在这里进行没什么作用的合作,还是干脆赌个大的,搏上一搏?”
“朋友们,你们心中都拥有自己的答案。而我,也可以坦诚地告诉大家,在这种情况下,我希望我们可以大胆一点。如果我们还指望着依靠魔盒游戏的规则运行,来继续进行这场游戏,那我们只会是下一批滞留的蠢蛋。”
“我们和它们同样都坐在这张餐桌上,凭什么就不能也成为主人呢?”
这句话吐出,餐桌上顿时浮起微不可察的躁动。
68号任这躁动蔓延,默然几秒,抛出了沉哑而坚定的声音:“在我看来,成为这张餐桌的主人之一,绝不是天方夜谭。”
“喔!”
3号表露出了明显的兴趣,他甚至有些神经质地、激动地坐直了身体:“我很欣赏这个想法,朋友!”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脑子几乎要忙不过来的黎渐川见状,下意识地抽了下嘴角,颇感无语。
因为这个3号不是别人,正是宁准。
早在之前,他们就互通过晚餐的一些信息,比如宁准是3号,他是19号,方既明是99号等。
这方便某些时候的交流配合,且可以避免情报信息上的误伤。
宁博士慷慨激昂地接下了68号的提议,以一种很是鼓动人心的语调说着:“亲爱的朋友们,68号说得完全没错,反客为主,我们并不是毫无机会的。相反,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唯一出路!”
“我诚恳地请求你们,发动你们聪慧的小脑瓜,仔细去想一想,为什么是这张餐桌上、这个副本里,聚集了不止一种能影响魔盒游戏的力量?”